宋玉枝再迟钝也不是傻子。
月初修缮铺子的时候,她不过略拿了拿刘大全递来的汗巾子。
当天中午,沈遇就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后头两人总算把话说开后,沈遇隔天就来了个先斩后奏,直接跟柴炭行的东家拿了好几日假。
拿假之后,他更是不让宋玉枝送饭,每次还没到饭点,就早早就回清水巷提饭食了。
明晃晃地就是把刘大全当贼防了!
说沈遇不介意,谁信呢?
宋玉枝不由想起曾经见过的,沈遇害羞到耳朵红得滴血的模样。
故而一边问话,她便情不自禁地看向沈遇的耳朵。
却看青年神色淡淡的,挑眉疑惑道:“你请人做工而已,我介意什么?”
宋玉枝被他这反应一噎,无语地斜他一眼,心道还挺能装!
沈遇鲜少见她脸上出现这么孩子气的神情,不由闷声笑了一下,而后带着笑音说:“好吧,是有一点介意。所以……你不许去找他,我去和他谈。”
听到这略显霸道的话,宋玉枝实在是忍俊不禁,“那你和他谈好之后呢?总不能把人招进铺子里,我这东家和掌柜,往后也不和他说话吧。”
“那些往后再说。你只管把招工条件和工钱告诉我。”
沈遇把灶房里能做的活儿都做完了,拿过另一张小马扎,坐到宋玉枝身边。
他轻吹口哨,把外头的小猞猁喊了进来,接着提溜过他的后脖领,将它放到宋玉枝怀里。
小猞猁现在已经比家猫还大不少了,宋玉枝抱了个满怀。
捏着它软软的原始袋,宋玉枝心情又松快了一些,先说明了杂役的工作范围,又道:“我原先定的是一两银子的工钱,另外包食宿,年底看铺子的效益给所有伙计派花红。若是刘大哥……刘大全他们愿意放弃现有的活计来相帮,那么工钱方面可以再细谈,略涨一些也是可以的。”
说清楚这些,宋玉枝又悄默声儿看了沈遇一眼。
脸上的神情好像仍然在问你真的不介意?
沈遇好笑地抬起手,轻轻覆上她柔软的发顶,将她的脑袋转向灶膛,“看我做什么?看火。”
说来他倒也不是真的对情敌心无芥蒂。
只是他和宋玉枝相识相处时日越长,便越了解她,知道她对刘大全是真的毫无男女之意。
单纯只是刘大全剃头挑子一头热。
若是这样他还耿耿于怀,心眼未免也太小了。
更何况……
“比起介意刘大全,我更介意你不开心。”
沈遇认真地看着宋玉枝,声音依旧柔和却坚定。
这次他既不像端午那日那般,突然做了亲密的举动。
也不是开业那晚,他故意使坏逗弄,冷不丁就伸手往她发上插发簪。
他只是陪着她,听她诉苦,柔声劝慰,替她分忧。
甚至连方才他触碰她发顶的时候,都只是虚虚地一触即离,不显半分亲昵。
但宋玉枝的心却跳的比任何时候都快。
宋玉枝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全副心思都在观察灶膛里的火势一般,可心里却不由暗叫一声糟糕——
她可能是真的对这个男人动心了。
两人又安静地待过一阵子,直到宋玉枝怀里的小猞猁耐不住,呜呜哇哇地喊起来。
宋玉枝才想起今日自己和周氏他们已经在铺子里用过了夕食,但回来后还没有喂它。
而且沈遇估摸着也没用饭。
小猞猁好解决,她从店里带了清淡的肉菜,直接把它放下地,这机灵鬼自然会去找宋知远求食。
倒是沈遇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得吃口热乎的。
宋玉枝问他想吃什么?
要搁平时,沈遇便是再饿,大概也不会让宋玉枝在忙过一整个白日后,接着为自己忙活。
今日不同。
宋玉枝的心情有些不好,光做一样龟苓膏,并不足以完全消解她的负面情绪。
沈遇想了想,说:“这些天在柴炭行,顿顿都是面条、烧饼和馒头。有些想吃米饭,菜倒是无所谓。”
宋玉枝应过一声“好”,撸了袖子便站起身。
她也不可能真的只给沈遇焖一锅米饭,便在灶房里环视一圈——
过去自家小院绝对不缺食材。
食府开业之后,她鲜少在家里开火了,都是在铺子里吃。
灶房的器具和油盐酱醋那些都没动,但食材却是不多了,就剩梁上挂着的腊肠、腊肉。
另外就只有几棵青菜、几个鸡蛋、几根小葱……是今天她收工早,在巷子口碰到了张大婶和狗蛋他娘,两个婶子随手送的小礼物。
宋玉枝便有了想法,准备做个煲仔饭。
煲仔饭步骤并不复杂,只是需要时时看火。
而她现在本也要守着锅里的药材,看一份火和看两份并无多少差别。
宋玉枝先把大米泡入清水中,把腊肠、腊肉切片,而后在另一个灶眼上烧上一锅开水,滴一点油,把青菜烫过断生。
接着在砂锅底刷上一层薄薄的油,把砂锅架到小炉子上,倒入大米和清水倒进去。
大火烧开后,宋玉枝该用转中火,把砂锅里的米饭焖至六七成熟,放入腊肉和腊肠片。
等肉焖熟的时间里,宋玉枝用生抽、香油、白砂糖和清水调好了一份酱汁。
又等过片刻,小院灶房里不只有药香,更有隐隐饭香和肉香的时候,宋玉枝让沈遇帮忙揭开锅盖,打入一颗鸡蛋,再盖上锅盖,在锅边用勺子淋上一圈生油。
再等闻到米饭有一点糊焦香后,宋玉枝放入烫煮过的青菜,淋上酱汁,将小炉子里的火熄了,利用砂锅的余温持续加热……
沈遇就待在一旁,或是打下手,或是看着她乐此不疲地揭盖、加料,忙个不停,突然就觉得连日来的辛劳疲惫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