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怎么算,宋玉枝同沈遇相识、相处的时日都不算短了。
早些两人还不算相熟,就已经搭伴去城外村落里给人烧喜宴。
那次甚至还在外头待了一夜。
现下两人越发熟稔,只是同走上几刻钟的路而已,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自打沈遇帮忙修缮灶台那日之后,隐隐察觉到他的心意之后,宋玉枝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总之近来每每跟他眼神触碰、多说上几句话,就浑身不自在。
现下么……
宋玉枝特地落后沈遇几步,走在他身后。
青年的背影依旧壮硕挺拔,连带着影子都比常人的大一块。
时下有走路不能踩人影子的忌讳,说是这样就相当于踩踏了别人的魂魄。
宋玉枝作为现代人,自然是不大相信这些的。
但她不知道沈遇忌不忌讳,便小心翼翼地绕开来走。
沈遇这边,他已经尽可能放缓脚步,却一直没见到宋玉枝走到自己身边,便站住了脚,转头去瞧她。
却看他停下后,宋玉枝也猛地停下,还把刚踩出去的一只脚给缩了回去。
他并不是迟钝木讷的人,扫了一眼她的落脚处,也就知道她在避忌什么。
沈遇先说不碍事,自己不讲究那些,又说起道:“我刚也看过契书。契书上只规定了前头那堵墙不能动。后院租客私建造的那几堵,却并不在契书管辖的范围里。等我休沐,一天的时间也就能都给拆了。另外门窗、墙面、地面,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我暂时还未想到的地方,你想改动的,都一并告诉我。”
说起正事,宋玉枝也顾不得心里那些奇怪的小情绪了,她正色道:“前头那二层楼是做文玩古董店的,装潢比一般铺子还考究,不必大改。只把娘那半间,听说前头是卖油的,墙面和地砖都积了不少油,实在和针线铺子不搭,得粉刷翻新。后院那几堵后建的墙确实该拆。但有一堵我却想留着……”
宋玉枝在方向感上不是特别强,现下不知道怎么表达,说着就用手稍微比划了一下。
“我就是想把整个铺面分为三部分,最前头是咱家食府和娘的针线铺子,中间的灶房和它相连着的屋子和茅房,给所有人共同使用。但最后排两间,我想做员工宿舍,就是给伙计们睡觉的屋子。这两间屋中间的墙得留着,这样一边住男子,一边住女子……唔,女子住着的那边得再建一堵,方便她们晾晒衣物。”
说着话,宋玉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里翻新,那里拆建的,嘴上说说简单。
但这现实里又不是基建经营游戏,鼠标点点就都能给弄好。
哪一样不得填进去时间和精力?
沈遇却很是喜欢这样鲜活的她,喜欢看她眉飞色舞、连说带比划,滔滔不绝的模样。
他一一听完,点头道:“活计都不算难,但开业在即,我一个人怕是来不及。我想请些帮手。”
“那肯定得请人来帮忙。我会按着市价给工钱的。”
宋玉枝甚至想说只让沈遇负责监督,不必自己动手,多请些工人来就是。
毕竟他平素也要上工,休息的时间本就得来不易。
无奈情势比人强,半年租子交去四十五两,衙门的手续费又是接近半两银子。
现在她身上还有十四五两。
明日把固定摊位还给古家夫妻后,还能回来二两转让费。
但是往后数日,在铺子开业之前,她就没有地方可以售卖饭食了,至多只能早晚两个饭点的时候,弄出饭食让半大小子们帮着往外卖。
小子们终归年纪小,午间日头又毒,他们的家长不会舍得让他们太辛苦,更不可能分出那么多时间,帮着他们运送。
宋玉枝计划着让他们午间一人卖七八份,晚间跟前头一样,卖上十五六份。
这样一日尚且能稳住七八百文钱的收入。
听着好像是收益依旧挺不错,但架不住花钱的地方多。
翻新、拆墙、建造……都算是开胃菜,后头还得添置桌椅板凳,定做柜台,置办各色杂物。
这铺面前身是做文玩古董的,想来招待客人的东西都是上等货色,租约到期之后,租户自然而然就把好东西全给收拾走了,现下铺子里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需要另外购置的东西实在是多。
另外,宋玉枝还得去找人谈合作。
前头摊档规模小,又毗邻码头集市,现买菜现做,十分方便。
现下来城中靠城东一带开店了,距离最近的市集,也需要走上好一段路。
总不能还让赵大娘一趟趟往回背。
而且这一带的菜价也贵,最好还是直接去和乡下的菜农谈,从他们那里购入。
还有张屠户家的猪肉,一直都比贫民区贵上两文钱。
只是他看在两家交情的份上,还一直按着贫民区的市价卖给宋玉枝。
往后铺子里对猪肉的需求会越来越多,宋玉枝也不能一直心安理得地让张屠户少赚肉钱,也得去仔细商量一番。
谈成之后,初次合作的情况下,还得提前付一笔定金。
一来二去,眼下的宋玉枝实在说不出那样财大气粗的话。
好在沈遇根本不会同她计较这些。
他特特提出来了,就是做好打算给她出力的。
反而若是宋玉枝跟他算得太过清楚明白,他心里才会真的介意。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清水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