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在城西,这一带住着的人距离码头最近,三不五时也会去码头上逛逛,想骗过他们是不太可能的。
且这一带的人手里都无甚余钱,心比天高的李贵哪里能看的上呢?
打从想着给宋玉枝当经销商,李贵就规划好了客户群体,就是城东和城中一带的百姓!
无奈城东住的都是富户中的富户,连霍知州都把家安在那块……
他实在是不方便、也没那个胆子去糊弄那些人家。
故而李贵就只让人把几辆满满当当的独轮车,推往城中那块。
如此一番折腾,紧赶慢赶,总算赶在正午前,李贵一行人到了城中一带的集市上。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
集市上的好位置也是有数儿的,几乎都已经让人给挤占满了。
就有一个卖猪肉的小铺子,在门口另外支了摊子,放着砧板、铁钩之类血淋淋的东西……
丰州城的百姓都忌讳血腥,加上正午时也没人过来买肉,摊主人都不知去哪里了,只留了个半大小子在门口看铺子。
这猪肉铺子附近倒还算清静。
李贵这会儿也顾不上忌讳不忌讳了,直接让人把独轮车停靠在旁边,让耳报神去给那小子几文钱买糖吃,然后就让众人开始吆喝起来——
“盖浇饭,‘宋记食府’盖浇饭。口味佳,分量大,三个菜一碗饭,一份只要九文钱,快来尝尝!”
这广告词不用说,就也是按着宋玉枝家抄的。
先前小伙计们没少从这些闲汉手里抢生意,听得多了,都刻在了一众闲汉的脑子里。
不出李贵意外,一听说“宋记食府”的名头,好些个本来就准备在附近解决午饭的行人,便循声而来。
不过跟李贵想的不同,这些人却是没有立刻上赶着掏银钱,而是都持观望态度。
有人先是奇怪地嘟囔了一句,说:“今日怎么这样早?”
又奇怪道:“你们真是……宋记?”
李贵没把他那句嘟囔放心上,拍着胸脯应道:“如假包换,我们东家就是在码头摆摊的宋小娘子!这不是她还得有程子进城开店吗?便托了我们兄弟先运送一些进城卖,也让大伙儿先尝尝我们东家的手艺,来日好去店里帮衬!”
他那理直气壮的态度没让人生疑,那客人没再接着问询,而是抄着手看着李贵等人。
其他人也是一样,都在看着李贵,仿佛在等什么一样。
李贵一头雾水,不解地问:“诸位客官……这是在等啥?”
先前问话的那客人理索当然道:“当然是等你拿东西啊!”
“对啊,不是你们的规矩吗?不把那东西弄好,就不对外开售饭食。”
“快点儿弄吧。大热天的,我买完盖浇饭还得回家去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李贵说的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哪里知道他们说的是啥东西?!
大伙儿说的自然就是宋玉枝费心弄出来、带着玉兰花补子的条幅。
前头一众小子都尽心尽力地按着宋玉枝的吩咐,一边售卖饭食,一边跟每个客人都说清,得认准徽记购买。
如此宣传了三日,不说是街知巷闻,起码是城中一带活动的百姓都知道了。
加上前两天还出了一桩事。
有个心大的小子,和他家里人一道领着饭食来售卖。
结果他高兴过了头,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连挎着的条幅掉在半道上都不知道。
直到开始售卖,客人问起,他才发现条幅不在自个儿身上!
条幅就是红色的细布做的,不值多少钱,就算赔付,一二十文钱也顶天了。
但这条幅连带上头玉兰花枝的补子,那就代表着宋记的招牌。
这当伙计的,上着工把东家的招牌给掉了,想也知道是闯下大祸了!
那小子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儿,当场就给吓懵了!
别说再照常对外售卖了,只顾着一脸惊恐地流眼泪了。
还好他家里跟过来大人有主意,他让自家小子先看顾着饭食,然后沿着原路去寻,顺带还要把这桩事报告到宋玉枝那边。
那会儿天刚要变暗,宋玉枝、赵大娘和周氏齐齐出动,连同领着小猞猁的宋知远,还有小子家的大人,打着灯笼好一通找。
也算运道好,那条幅没被人捡了去,只是被附近的野猫野狗拖拽到了某个角落。
被小猞猁循着气味给寻了回来。
后头宋玉枝就跟到了这附近,安抚那小子别哭,下回注意些就成,顺带也同等得不耐烦的客人致歉。
“不怪这小子慌张,实在是这东西就代表了我家。是我立下的规矩,不佩戴这东西,就不允许售卖我家的饭食……这才让诸位久侯了。这样吧,今日诸位买饭,一份给大伙便宜一文钱。”
她把过错揽到了自己,又适当地给出了优惠,众人便没闹将开来,只越发把那“规矩”记到了心上。
说回眼,时间一点点过去,李贵心里焦急不已,但隐隐察觉到了不对,没直接大辣辣地问他们说的到底是啥,生怕问出来就彻底露馅!
他眼睛滴溜溜一阵乱转,余光看到那看肉铺的半大小子突然跑开了,他也并未放在心上,赔笑道:“诸位见谅,今日出来的匆忙,东西忘记带了。我这就让人回码头上去取……刚那位客官说得对,天气热,大伙儿又有事要忙,先把饭食买了再……”
听他承认说忘了,只看众人面上一喜,接着问说:“那今日还像前一日似的,便宜一文钱对不?”
“前天降价我没赶上,今天总算让我赶上了。我要个两份!”
鸡同鸭讲了好一阵,李贵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冒充宋记的名头,来卖个盖浇饭而已,怎么里外这么多问题,掰扯个没完没了!
他从小酒馆买的饭食,平均下来一份五文钱成本都不到。
八文钱一样能赚三文钱,李贵正准备先应下,却听到一道响亮的、略显稚嫩的嗓音在喊:“在那儿!冒充宋姐姐的骗子就在那儿!别让他跑了!”
话音落下,一群妇人连带着好些个半大小子一道冲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一个四十来岁、面向凶恶的中年汉子。
而领着他们过来的也不是旁人,正是方才那看肉铺的半大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