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宋玉枝醒转,赵大娘松了口气,腿脚上的力气也回来了一些。
未多时,一行三人到了上次老刘头送胖婶来的那家医馆。
这医馆距离丰州城西门最近,一般码头上的人有什么好歹,都会选择往这处跑。
今日里头喧闹异常,还未走进,就听到了里头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嚷声。
尤其宋玉枝嗅觉敏锐,在门口就闻着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作呕感更甚,脸色便越发惨白了几分。
“娘先陪着宋姑娘稍等,我进去瞧瞧。”
沈遇说着话便抬脚往医馆进了。
医馆挂着帘子,宋玉枝顺着他掀帘子的空档瞧了一眼,就看到那不大不小的医馆里,横七竖八躺了好些个人。
个个脸上身上都带着伤、染着血,将那不大不小的医馆挤了个满满当当。
没多会儿,沈遇从里头出了来,说得换家医馆了。
赵大娘焦急地询问怎么回事?
沈遇道:“说是码头附近的两伙闲汉发生了一些摩擦,打得头破血流的。现下不止伤患都送了过来,一会儿还有官差要来问话。大夫忙不过来,听说只是中暑,便建议咱们换个地方。”
“好端端的怎么打成这样?”赵大娘略显烦躁的嘟囔了一句。
眼下自然还是以找大夫给宋玉枝瞧身子为重,赵大娘没来得及想更多,只接着问后头去哪里?
两家人要么在城中清水巷一带活动,要么就在码头上讨营生,对城西一带并算不得熟悉。
也不是不能跟路人打听,但就怕再遇着医术不精的,耽搁宋玉枝的病情。
好在沈遇行事周到,听那大夫不肯收治,就立时询问了离这处最近的好医馆,他现在便立刻报了个地方,还说从这儿过去大概要一两刻钟的脚程。
听着地方并不算很远,但是赵大娘确实有些脱力了。
前头不过是看医馆近在眼前,才一鼓作气坚持到了这会儿。
现下那股气儿卸了,赵大娘再把宋玉枝背起,呼吸顿时粗重了好几分,脚步都有些踉跄。
宋玉枝缓到这会儿,总算能说出话来了,她轻声道:“我不碍事,大娘歇一歇吧。或者把我放下来,我慢慢走着过去。”
赵大娘往常都很听宋玉枝的话,但这次不成。
今日早些时候,她和周氏就是听宋玉枝左一个没事,右一个无碍的,才只请了码头上的游方郎中给她瞧,也这才有了现下这副光景。
所以赵大娘根本没理会宋玉枝,只让她趴好。
宋玉枝自知理亏,可同样也心疼赵大娘,她自己对身体状况掉以轻心,生了病算是自个儿活该。
可若连累赵大娘累出病来,那可太让她过意不去了!
感觉到赵大娘越来越累,她过了半晌再次开口:“不然……让沈大哥背我?”
平心而论,赵大娘的体力在女子中已经是出类拔萃,甚至一般文弱的男子都不如她。
但跟沈遇相比,自然是沈遇更胜一筹,也能更快带着宋玉枝就医。
一路上都只让赵大娘背,不过是因为时下男女有别,让人瞧见了对宋玉枝很不好。
宋玉枝思想上还是现代人,自然不会那般讲究男女大防。
她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回护之心,便接着道:“反正这一带没人认识我。也不用担心传出什么难听的传闻。”
赵大娘这才脚下一顿,看向沈遇。
沈遇自然没有二话,若今日病着的是男子,他早就不会让自家义母受这份累了。
青年微微伏低身子,让赵大娘把宋玉枝挪到了他的背上。
一行三人再次上路,赵大娘跟在身侧,跟前头沈遇一样仔细护着宋玉枝,同时也阻挡好事儿的路人投来的视线。
宋玉枝心中熨帖,同时脸颊也有些发红——
她前头才想着作为一个现代人,让异性背一背也不碍什么。
可真到了沈遇的背上,她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青年的背宽厚硬挺,托在他腿弯的手也很是规矩,紧紧握拳。
可离的太近了,沈遇身上那股特有的如雪松一般的气味,混合着皂角味和一点汗味,在她鼻前萦绕不散。
身体相贴,她甚至还能清楚的听到沈遇的呼吸声。
而更让宋玉枝尴尬的是,大概是前头闻到了那血腥气,加上青年的背部肌理硬朗,硌着她的胃。
想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只能紧紧抿着唇,努力的吞咽口水。
“枝枝你是不是更难受了?脸色比方才还难看!”赵大娘见了,再次火急火燎起来。
宋玉枝实在是有些赧然,便还是说无碍。
沈遇同样不好受。
背上的小姑娘又轻又软,跟重这个字挨不上边,可就是太过轻软,仿佛是一件易碎品一般,让他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上的肌肉。
察觉到宋玉枝努力吞咽的动作,他一边赶路,一边轻声询问:“是不是想吐?”
宋玉枝的脸热得宛如烧起来一般。
赵大娘知道她不是越发难受,脸上有了点笑模样,说不碍事,“你就往臭小子身上吐,又不是外人。回头让他自个儿洗洗就好了。”
宋玉枝赶紧讨饶地看了赵大娘一眼,让她别再说下去!
沈遇脚程快,宋玉枝忍耐了一刻钟,便来到了第二家医馆门前。
这次没出什么幺蛾子,宋玉枝很顺利地被大夫接治。
说来宋玉枝前头也不算托大,她确实不算得病,大夫说她只是累着热着了,连中暑都称不上,以她这个年纪,本来好好休息一阵子就无碍了。
坏就坏在吃了游方郎中的药丸子,里头的荷叶寒凉,虽具有消暑利湿,健脾升阳的效用。
但宋玉枝脾胃虚寒,是不适合吃的。
老大夫几息之间就诊断结束,开好了药方后立刻让药童去煎药。
宋玉枝痛快地吐过一场,神智越发清明了,便想起了自家娘亲和弟弟。
他们还不知道她已经醒了,也确实没什么大碍,现下指不定急什么样!
“安心喝药。”赵大娘把药端上前,“方才遇儿听完大夫的诊断,就已经出发去接他们了。”
宋玉枝这才安心下来,就着赵大娘的手,几口把一碗苦涩的汤药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