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档前的队伍散了个干净,等前头已经买到盖浇饭的客人也吃完走人,一下子就变的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李娘子慌了手脚,看向自家兄弟,“顺子,你看……”
她家最近盖浇饭,看着是抢了宋玉枝家不少生意。
但那鱼香肉丝里得搁不少白糖,反季甘荀的成本又尤其高,更没学会宋玉枝那种打菜的手法,只卖八文钱一份还送一碗汤,一份至多能挣个一二文钱。
说来全部是挣的辛苦钱,赚头并没有多少。
若是一天的盖浇饭卖的不好,可就要把前些天辛苦赚来的银钱全吐出去了!
而且她家前头屯的甘荀还有没用完的,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再卖不出去可要都烂在家里,那可是会赔的血本无归的!
那李顺子常把“家里没有男人不行”这种话挂在嘴上,照理说这会儿便到了他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可看着摊档旁的那几个苦力,胳膊都快赶上他大腿粗了,他哪里敢上前分辨?!
李顺子不敢对着外人耍横,只不耐烦地看向自家大姐,“我看个屁啊让我看!把你的心放肚子里,没听人家三哥前头说的吗?他们今日苦力聚会,等聚会结束,那些个苦力就会都只认准咱家了。就眼前这一日半日没生意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李娘子用低如蚊呐的声音辩驳道:“可是今日坏了咱家生意的就是苦力啊。是不是哪里起了变故?不然你找那三爷问问清楚?”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李顺子也颇为奇怪这事儿。
但不管是之前还是近来,都是鼠三主动来寻他,他还不知道鼠三在哪里落脚。
连今天送过去的一百多份盖浇饭,那都是鼠三让那姓毛的苦力推着推车来取货的。
当时李顺子只觉得省事方便,并未多想,现下冷不丁的让他去寻人,他去哪里寻?
“等三哥来结账的时候,我自然会同他问清楚的!”
李娘子嗫嚅道:“那要是那三爷不来……”
要是鼠三不来结账,李娘子都不敢想自家要亏多少银钱。
“你有完没完!”李顺子怒目圆瞪,“我跟三哥那可是拜把子兄弟的交情!人家堂堂行会的代表,孙会长的小舅子,难道还会差咱家这点银钱?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眼看着他真的急眼了,李家老娘也过来了。
李娘子只得畏惧地闭上了嘴,只是心里终归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
说回宋玉枝这儿。
在好几个苦力的卖力宣传下,午市还没结束,她家摊档上的盖浇饭就卖了个干净。
几人配合着很快把摊档拾掇好了,一起收摊归家。
往常这会儿宋玉枝还会把明日要用的菜买好,但近来天热,放了一晚上的菜很容易不新鲜,加上今日大伙儿都累得不不清——
起先是赵大娘特地等在苦力日常活动的地方,打听清楚了他们的聚会时间,然后还尾随了他们一阵,找到了他们聚会的大本营附近。
后头赵大娘再跟宋玉枝报信,两人跑去那聚会上折腾了一趟。
周氏和宋知远又在摊档上,一个人被当成两个人用忙了好一阵。
到了收摊时分,几人脸上都显出了疲惫之色。
而且周氏和宋知远还等着听她们去分辨实情的始末,宋玉枝就把买菜的活计留到了明天。
很快回到了清水巷,安放好家伙什,赵大娘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
她先把一长串的事情经过都说了,最后啐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贼眉鼠眼的小子不是好东西,他那姐夫同样心黑。得亏枝枝应对得当,否则真要成了故意去找茬、砸场子的了!说咱们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去砸他们那些个大男人的场子……真是把黑的说成白的了!亏不亏心呐?”
“那孙会长竟是这样的人。”宋知远很是失望地接口。
小孩子总是有英雄情结的,前头打听到了孙直的生平经历,他不觉就把孙直想成了那种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大英雄,心生孺慕。
不然前头他也不会提出要直接去找孙直分辨。
现下赵大娘一番话,直接让宋知远的幻想破灭,怎么会不失望呢?
周氏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轻声劝慰了他两句。
“就是可怜咱们枝枝了,当着一众大老粗的面被编排了那么难听的话,委屈的直掉眼泪。”
赵大娘说着,就和周氏一道看向宋玉枝的眼眶,发现她眼眶还带着一些红,两人脸上是止不住的心疼。
宋玉枝狡黠一笑,从怀中摸出帕子,递到赵大娘和周氏鼻前。
宋知远好奇地踮着脚尖,也凑上来。
一股辛辣刺激的味道蔓延,赵大娘和周氏不自觉地往旁边让了让。
宋知远则是直接呛得打了个喷嚏,一边直呼“好辣”,一边鼻涕都呛了出来,再顾不上什么他幻想中的大英雄。
“没有委屈的直掉泪,”宋玉枝笑着把帕子挪开了一些,“这是我昨晚上用姜汁泡的,晾干以后就沾上了辛辣的味道。本也不确定能派上用场,就没跟你们说。这东西往眼睛旁边一搁,那眼泪可不是说来就来?”
时下的很多男人都有个通病,就是瞧不上女人,觉得女人没什么本事,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可真要等女人落下泪来,这些男人又会硬不下心肠。
跟这些人争论女子不弱没用,毕竟即便到了现代,也多的是这种人,轻易转变不了想法的。
宋玉枝干脆就利用这点,来个以柔克刚!
事实证明,她这小招数还真挺管用。要不是用这帕子逼出一番眼泪,即便有赵大娘帮着摔碗弄出动静,那群大老粗未必有那个耐心听她说话。
事情也就不会圆满解决了。
“你这丫头真是个鬼灵精,把你赵大娘都骗过去了。”
周氏好笑地接了那帕子放到桌上,让宋玉枝挨到跟前,她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宋玉枝只是眼眶发红,而未曾真的伤了眼睛,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坐在一起说笑了好一阵子,黄昏时分,沈遇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