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句话而已,我哪里会放在心上?妹妹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霍繁星也不傻,若无其事说道:“过门是客,表妹不日又要动身回京,总不至于连口点心都不让你用的尽心。我便特地让人为你寻了一些点心来。”
京城王家,也就是霍老夫人的娘家。
早前是御厨之家,后头王老爷子退下来,动用积攒多年的人脉把长子推了上去。
无奈他那长子是个没有慧根的,中规中矩地在宫中历练了许多年都出不了头。
外人不知就里,夸霍老夫人的娘家是御厨世家,其实王家也就风光了一代人。
到了王灵珊出生,王家就已经是做吃食生意的商贾人家而已。
要说特别,大概就是她也和霍繁星一样,继承了祖辈格外灵敏的味觉。
严格论起来,这上头王灵珊还比霍繁星厉害一些。
表姊妹两个年纪相仿,王灵珊长在京城,也是金尊玉贵的小姐。
但霍繁星更是个命好的,出生在官宦人家。
王家每年都往霍家送不少东西,就盼着霍家能庇佑自家一二。
可是照王灵珊看来,霍知州也不过是个五品官,放在京城那完全不够看。
更别说是个偏远小城的知州,不知道哪年走高运才能调回京城当京官,哪里能庇佑得了王家?
中午那会儿大人们招待素日里来往不多的客人,霍老夫人有心让他们姊妹松散一些,不必相陪,就让她们单独在后头用小宴。
王灵珊一时口快失言,后头也很是后悔,生怕霍繁星告到长辈面前。
虽然霍老夫人是她同姓的姑祖母,明面上不会如何,但心里多少会有些想法。
这一趟特特过来,王灵珊是想着和霍繁星这表姐修补关系的,因此进屋闻着香味就开始夸赞起来。
“姐姐这话说的,倒好似我整日只想着吃一般。”
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霍繁星心里存着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让王灵珊坐下,让大丫鬟把食盒打开。
前头宋玉枝怕糕点在食盒里晃动坏了卖相,特地在盘子上又倒扣了一个盘子。
福福又未曾把食盒拿到厨房里收拾过,因此装进去什么样儿,现在还是什么样儿。
王灵珊的视线先落在那临时采买、略有些粗糙的食盒上,又看向那粗瓷盘子。
这样的东西,莫说是给她装吃食,就是给她丫鬟用,她都嫌腌臜呢!
而能用这些东西装吃食的酒楼食肆,想也知道请不到什么像样的厨子。
哪像她们京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方方面面都是这偏远边城不能比拟的!
尽管王灵珊极力忍耐,眼中还是难免带起了一丝嫌弃和轻慢之色。
霍繁星不错眼地看着她的,见她这般模样怒火更甚。
差点连最基本的礼貌笑容都维持不住!
王灵珊也回过味儿来,自己是来修补关系的,哪儿能让霍繁星接着恼自己?
她想着不管盘子揭开,里头的点心多不能入眼,自己都得想着法子夸上一夸!
然而下一瞬,倒扣的盘子揭开,只见里头是八朵惟妙惟肖、精致到令人咋舌的“梅花”!
那糕点通体呈现乳白色,加入了粉色梅花花瓣点缀,整体做成了五瓣梅花的样式。
更难能可贵的是,每块糕点虽然大小一致,但极细微的地方还是略有出入,一眼就能看出是纯手工制作。
而不是寻常酒楼食肆、糕点铺子里用模子压出来,千篇一律、欠缺灵魂的那种。
这小小的丰州城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光这一手捏花雕花的本事,放到京城的大酒楼里也绝不跌份!
惊艳的神色装不出来,霍繁星见了,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催着王灵珊快尝尝。
王灵珊取出一块糕点,梅花的幽香和山药清香,隐隐还有一些别的香味,完美的将两种香味混合在一处。
连她一时间都分辨不出。
等到糕点入口,先是能吃到山药表皮清香软糯,带着丝丝甘甜,第二口能吃到里头的豆沙,那更是细腻雪绵,甜蜜醇厚,又不会甜到腻人,而是适可而止,恰到好处,让人齿颊留香。
甚至连上头点缀的梅花花瓣都经过处理,完全没有鲜花的苦涩味道。
几种味道完美融合,让人一时间都想不到如何去夸赞!
王灵珊确实有些看不上霍家的吃食,好几日都未曾畅快用饭。
不知不觉,一整个梅花山药糕就进了她的肚子。
吃完她仍觉得匪夷所思,“只放了这么些梅花点缀,为何整块糕点吃起来满口余香?往里兑了梅花泡的水?可又不对,山药兑水就不是这般口感了。而且梅花泡水会过于香浓……”
这一点自然只有宋玉枝本人知道,是她用梅花雪水蒸山药的缘故。
那花香自然就沁入山药,而那雪水含有的花香本就浅淡,自然就能做到若有似无,却又如影随形。
福福没跟着宋玉枝进灶房,退一万步说,就算福福知道也不会告诉眼前这看不起人的表姑娘!
她只高兴地挺了挺胸脯,还骄傲地把下巴昂了起来!
霍繁星也很高兴,但还是笑看了福福一眼,让小丫头收敛一些,然后对着王灵珊询问道:“如何?这道糕点可还能入妹妹的口?”
王灵珊臊红了脸。
她属实是没想到丰州城这样的小地方卧虎藏龙!竟还有这样独具匠心的大厨!
“我本来就是来和姐姐致歉的。是我离家久了,思念京城,这才一时口快……已经知道错了。”
表姊妹二人一个有心修补关系,一个找回了场子浑身通泰,很自然就把午饭时的几句口角给揭过了。
后头送走了王灵珊,霍繁星也不装了,用力地抱了福福一下,说:“好福福,我前头生着气,不该说你的!你也别生我的气,我也是知道我不对的。”
福福特别大度地说没关系,“奴婢跟姑娘一起长大的,知道姑娘心肠好,那会儿也是被表姑娘气糊涂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宋姐姐又不是姑娘的奴婢,今日初一,人家正在家里过年呢,临时临了就被喊着开始忙活,半下午的工夫都泡在了灶头前。也得亏宋姐姐好脾性,一点没恼……奴婢带出去的银钱也不够,只给了宋姐姐一两银子。”
虽然福福肯定跟霍繁星更亲近,但仍然有些帮宋玉枝抱不平。
霍繁星摸了摸福福的圆脑袋,点了点头,表示她也知道自己今日做的不对。
该怎么弥补宋玉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