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枝带出来的面依旧只够做五十碗左右的。
她虽然忙着削面,却没忘了计数,半上午不到,她这就定出去二三十碗了!
中间帮人盛面的时候,她赶紧把卤下水的锅盖和装了包子的蒸笼都掀开了一些。
赵大娘见了就道:“你削你的面,告诉我这些卖多少银钱就行!”
宋玉枝便说了包子和卤下水的价格。
赵大娘便接着吆喝起来,“香喷喷的卤下水,五文钱一份!还有包子,好吃的包子!素的一文钱,半肉的两文诶!诸位不爱吃面的客官不来尝尝吗?”
她也不是随意吆喝,就是对着那些个看了好一会儿热闹、到现在还没舍得掏钱下单的人喊的。
这些人也有些臊,而且身旁好些个嗦面的,加上鱼汤、卤下水的浓郁香味,他们站了好大一会儿,也早就觉得饿了,便纷纷解囊。
四五文钱的刀削面、卤下水,那他们不一定舍得,一二文钱的包子总归不算什么高消费。
这吃食一旦有人带动,就卖的快了。
等宋玉枝那五十碗刀削面全订出去,不接新的,只专注于做面了。
一百个包子早就销售一空,卤下水倒是还剩下不少——
毕竟那本就是整个摊子上最贵的东西,还不如点刀削面,而且众人都站那儿看表演了,没人有坐下来慢慢配着小菜吃面的雅兴。
赵大娘就把摊子上那两张无人问津的矮桌往前搬,搬到离开宋玉枝近的不能更近的最佳观看位。
“面卖完啦!还有十来份香喷喷的卤下水诶,坐下慢慢吃,先到先得诶!”
矮桌旁的位置立刻紧俏起来,正好不少人站够了也觉得累了,那几个位置很快被坐满。
不多时就有自来熟的人和同桌的人攀谈起来,“那卤下水的味道太香了,可馋坏我了,就是五文钱不便宜。不然咱们拼上一份?”
坐的一近,浓重的卤味跟带勾子似的,直往人鼻子里钻。
他同桌的人十分大方,说:“这还拼个啥?我点一份,给兄弟你尝一块就是!”
后头等宋玉枝把最后的一点刀削面做完,卤下水也已然卖完。
做刀削面本就耗费力气,更别说还是按着客人的意思,加上了各种花活儿表演的做面。
宋玉枝的脸色都白了好几分。
赵大娘见了,赶紧站起身,把屁股底下占着的小马扎塞给宋玉枝。
“快坐!我特地一直给你占着!”
宋玉枝连话都说不出,赶紧坐下休息。
这时候还有不少人聚在摊子附近不肯走,说:“时辰还早呢!小哥怎么这会儿就歇了?我还没看够呢!”
“是啊,别的卖光了,来不及现做!这面还不简单?再去买袋子面粉就是!哥几个等得起!”
赵大娘让宋玉枝继续休息,叉着腰喝道:“我前头说的先到先得,你们没听到吗?上吊还得喘口气呢,明儿个请早!”
赵大娘面向凶恶,身板也不比男子弱,围观的众人也见识过她毫不费力地单手提起矮桌,便也不敢再撺掇和抱怨,没多会儿就散去了。
“好了,我把他们都赶走了。”赵大娘褪下脸上故作的凶态,朝着宋玉枝挤了挤眼睛。
宋玉枝也缓过劲儿来,对着赵大娘回以微笑,真诚地道谢。
若不是有赵大娘的帮忙,她就得自己收钱、洗碗和维持秩序,怕是坚持不到把东西全部卖空,就已经得瘫坐下来。
赵大娘不以为意地摆手,“举手之劳罢了,哪儿就需要谢不谢的?再者,我也不是一点没落到实惠!”
她笑眯眯地朝着旁边一指。
宋玉枝循着看过去,看到了两个已经空了的竹编笼子!
原来方才趁着人多,赵大娘顺道把她摊子上的几只鸡鸭都给卖了!
“要不是你那刀削面把人都吸引过来了,我也卖不了这么快!”
赵大娘说着就催着宋玉枝把银钱点点,毕竟方才她还帮着收了好些个铜板呢。
宋玉枝当然说不用,好笑道:“您要是有心昧我的银钱,鸡鸭卖完了,您直接就能走了!还等到现在作甚?码头上那么些摊子,我下回不知道上哪儿寻您。且就算寻到了,也是口说无凭。”
鸡鸭是寻常东西,昨儿个她在码头上待了一整日,才卖出去几只,今儿个不过半日就全给卖光了,赵大娘也正心情大好,玩笑道:“那你现在不点,回头若是发现账目不对来找我,我可是不认的!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口说无凭呢!”
宋玉枝起身,把锅里剩下的一点汤底舀出,分成两碗,一碗端在自己手里,另一碗递给赵大娘,“那我也认了!您快喝口热汤,我听您嗓子都有些劈了。”
帮着忙了这么久,一碗鱼汤还是受得的。赵大娘并不推辞,爽快地接过,几口就喝完了。
“你这手艺还真别说!昨儿个的骨头汤已经够好喝了,今儿个这鱼汤也是另有一番好滋味儿。难怪你金大娘只给你送鱼呢!”
宋玉枝赶紧告饶,说:“您怎么还在吃味儿呢?下回,下回金大娘再给我送鱼,我说什么都不会要了,全给您!”
赵大娘哈哈一笑,骂道:“你这小子……”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旁边有人暴跳如雷地嚷嚷起来。
“你这卖的什么‘鸿运面’,又腥又臭!居然敢要四文钱?!太难吃了!”
原来宋玉枝小食摊上的热闹结束之后,金麻子总算是忽悠到了一个客人掏钱买他的面。
他的猪血虽然也做成了猪血旺,但看起来就坑坑洼洼的,而且颜色也不鲜亮,光是卖相上就和宋玉枝做的有云泥之别。
卖相尚且那般,吃起来就更别说了,腥臭的简直要把人熏个倒仰!
那客人说着又不受控地干呕了两下,“这怎么可能是昨儿个卖的那么好的‘鸿运面’?!你这骗子!”
金麻子被狠狠骂了一通,面色自然称不上好,却也并不恼,只赔笑道:“客官别恼,猪血不好吃那就把猪血挑了,我再退您一文钱,多给您两勺鱼汤!”
他的猪血是单独煮的,味道并没有和汤水、面条混合到一处。
挑出猪血的话,倒确实还算可口。
那客人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臭着脸吃完面,扔下三文钱就离开了。
“噗!”赵大娘忍不住笑出声,“这人忒好笑了!画皮难画骨,他只仿了个形儿,根本仿不出你的好手艺!就算猪血便宜,一大盆也只要几文钱,中间还得费不少功夫吧!这真的是都白费了,卖来卖去还是只卖三文钱一碗的小鱼面!”
看到金麻子吃瘪,宋玉枝不由也跟着弯了弯唇。
但她没笑出来,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