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天亮时分进的城,现下已经将近正午。
时辰不算早,今日肯定是来不及开展营生了。
宋玉枝便不往牙行那样的招工处去,想着今日以考察为主。
她沿着城内的主干道,到处逛了逛。
丰州城附近有山有海,有铁矿有采石场,委实称得上物产丰富。城内道路宽阔,人口也不少,若不是有海寇和北戎人为患,想来也会是一座富饶繁华的城池。
现下城内平和,街上行人络绎不绝,道路两边店铺林立,各色巾幡招子迎风舒展。一派繁华景象。
也难怪猴子说了这丰州城闹而不乱,千万不能想着在这里生事儿。
对着各色店铺的招牌,宋玉枝大概觉出一些味道——丰州城的百姓喜欢重口味、分量大的食物,以肉食和碳水为主。
后头她就应该朝着这个方向去做吃食。
作为精通八大菜系的一代厨神,宋玉枝半点也没觉得有压力,定好方向之后已经想到了几十种菜肴。
逛得差不多了,她就跟人打听了一番城内最大的酒楼。
“咱们丰州城最好的酒楼当然是吉祥酒楼了。那可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东家凭借手艺发了家,主支都搬到京城去了。只是想着不能放弃祖产,这才没把祖籍这个撤了,留下族中的旁支经营……”
宋玉枝回忆了一下,在原身残缺的记忆里,京城还真有吉祥酒楼这么个地方——每逢宋爹挣来束脩,都会带上吉祥酒楼的一份吃食回家添菜。
京城的吉祥酒楼都那么好了,那么这老字号本店肯定不会差了去,也就不会吝惜给帮工的银钱。
宋玉枝抿唇笑了笑,客客气气地给对方道了谢。
被宋玉枝拦住的是个大娘,听着宋玉枝的口音不像本地的,说起话来又客客气气的,不禁多问了一句:“小哥打听这个作甚?可是要去那里吃饭?别怪我没提醒你,吉祥酒楼的饭食可不便宜,随便一道菜就要几两银子!那东家、掌柜整日里念叨的就是客人贵精不贵多,不是常人消受得起的!”
这话要搁旁人听了,指不定就觉得被看低了,而后恼羞成怒。
但宋玉枝不是,她这副面黄肌瘦的模样,加上这身穿戴打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去不起那样的大酒楼消费。
她听得对方是一番好心。
宋玉枝再次道谢,而后道:“我不是去吃饭,是想去找行当的。”
这次那大娘倒是没把她小看了去,这丰州城里最不缺卧虎藏龙之辈。
“这倒是简单,入冬不久就是年,不只是吉祥酒楼,城内许多大小食肆都会招人。只需要拿上户籍文书去见工就行。”
说完,那大娘就挎着篮子走开了。
只留下个如遭雷击,笑容僵在唇边的宋玉枝。
大娘已经走远,宋玉枝也不好意思一直拉着人不放,便另外寻人打听了一番。
这不打听不要紧,打听了才知道这丰州城的户籍证明比什么都要紧,尤其是在一些特殊的岗位上,那更是不可缺少。
据说这丰州城内时常有北戎奸细混入,曾经还闹出过一桩事,说是北戎奸细潜伏到了城中的酒楼食肆里,一副毒药下去,毒死了很多人。
酒楼食肆都怕担责任,久而久之便不招没有正式户籍的工人。已然是不成文的规定。
不做工就没钱正式入户籍,没有正式户籍,就找不到酒楼食肆的工作。
委实是个难解的怪圈。
所幸在宋玉枝坚持不懈地赔笑脸,四处打听之下,她发现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像城西码头,来往船只多,摊贩也多。
若是自己支个摊子,做些小生意,则没有那种硬性规定。附近不少村子的村民都指着这个营生吃饭。
不过那处越发鱼龙混杂,全靠衙门差役维持秩序。想长久地把生意做下去,还得给衙门交一笔摊位保护费,其中固定摊位多一些,一个月一两到五两银子不等,视摊位情况而定。临时摊位则便宜许多,按天收费,一天二三十文钱即可。
且城中的差役也并不算凶恶,若实在拿不出现银,也可以用东西去抵,或者挣到了银钱,在收摊之前交付。
打听完毕,日头也来到了头顶。
宋玉枝心中有数,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城西码头摆摊。
至于卖什么吃食,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猪下水。
厨神也爱看美食文!
篇篇美食文都离不开猪下水!
在那些美食文里,猪下水这种东西,只要去肉铺随便买些东西,老板都会白送!
正好转悠到肉铺旁边,宋玉枝脚下一顿,便进去问了问。
结果是猪肉均价在二十五文一斤,棒骨那样骨头多、肉少的部位便宜些,一般跟猪肉搭着卖。
至于猪下水,虽然含水量大,又难以做的好吃,但又不是不能吃,穷苦人家若是想吃点荤腥,又吃不起正经好肉,猪下水可不就是第一选择?
这东西并不会免费相送,二文钱一斤,一副猪下水起步就得二十斤,少了不卖。除非一口气买几十斤猪肉,才有可能被当做搭头。而且一般都需要提前预订,像现在这个时辰,肉铺里的猪下水早就让人买空了。
想来也是,若古人不吃猪下水,哪来九转大肠这种千古名菜呢?
不过价格低也是好事,虽然不可能像里面的主人公那样做无本买卖,一开始就赚的盆满钵满,但对于开局没什么本钱的宋玉枝而言,却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当然了,卤猪下水还需要香料。
香料的价格就不必去打听了,想也知道不会便宜。不是现在的宋玉枝能负担的起的。
除非把香料的成本也省了……
宋玉枝望向城南。
那就是她进入丰州城的地方,山脉绵延,此起彼伏,多得是寻摸到免费食材的机会。
只可惜这具身体身子骨弱,一个人进深山,实在是有些没底。而且从这头到城门口得走上好一程子,出了城门再进山,只靠两条腿,天黑前都不一定能赶回来。
不然还是去海边码头上转转,虽然这天气冷的滴水凝冰,但海水不容易结冰。
即便浅滩那处结冰了,凿洞钓鱼并不是多难的活计。
弄几尾活鱼,熬点鱼汤卖上一卖也不是不行。
只是手脚上的冻疮难免会再严重一些。
正思考到这里,宋玉枝忽听人招呼道:“进山了,工钱三十文日结,天黑前回,上车就走!”
宋玉枝定睛看去,只见吆喝的是个身形壮硕的黑脸汉子,一边吆喝一边从一家柴炭行里走出来。
附近有人与他相熟,闻言就打趣道:“老黑,不是我笑话你,人家烧炭都是天不亮进山,在外头烧上几日才回。这都晌午了,你才出发,还天黑前就回,这能烧出什么东西来?”
那老黑烦躁地摆手道:“别提了,烧炭的人是前几日就出发了,今早本该把炭拉回来了,却来了人报信,说一个二个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病了。我一大早就准备找人去替,偏生车轱辘坏了,修到现在才修好。前头从牙行招的那些短工等得不耐烦了,跑了好几个,凑不齐一车人了。”
那熟人还是笑,“是人家等的不耐烦了,还是你小子见天晚了,不肯按着整日工钱结算,才把人都给气走了?”
当众被戳穿了内情,老黑拎起沙包大的拳头,佯装要打人,才把那熟人给吓跑了。
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宋玉枝赶紧上前见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