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是你？！”
杨慎无法掩饰的惊喜之情跃然脸上，一扫之前的沉重。
“嘘！殿下噤声，小女子现在是‘绿娥’，蓬莱国的侍女长之一……”
“今夜丑时轮我值班，敲窗三下，殿下可与我传信。”
匆忙说罢，素衣披上手里的白色披风，快步离去。
尽管心中萦绕诸多疑惑，杨慎还是止住嘴，他俩单独相处时间太长会引起外人怀疑。
丑时，夜幕沉谧。初秋，窗外的蝉鸣显得悲戚。
杨慎盘坐在床上，运转玄微诀，周身淡淡白色光晕笼罩。
单从这门呼吸法诀来看，应该没有后续，止于先觉境。
但其中玄妙，甚至比杨慎所知的“龙元功呼吸法”“玄清妙道呼吸法”“玄珠心镜呼吸法”这些镇派级功法更为神奇……
玄微诀行气走脉极其繁杂，几乎贯穿全身经脉穴位，包括已知的最微小的经脉……而且只有夜间神清气明、月光皎洁时效果显著。
运气九转产生的“玄微之气”虽说不能与其他气息共存、相容，却无时无刻不在改造着练气者的经脉、穴位、丹田。
极大增强气感境的基础、对气息的控制力，以及开发极其隐秘的经脉……
很明显，这压根就是为开辟神窍打基础的功法，较大程度上增加开辟神窍的成功率！
杨慎摸清这个本质后冷汗淋淋，他很清楚要是这功法泄露出去，那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是可以改变一个练气时代的功法。
“裴渊渟……杨行周……祖父……湘园之变……”杨慎喃喃低语。
这一切看似分离，却又串联的事情让他隐隐猜测到什么，又如同迷雾笼罩着看不清。
“咚咚咚——”
极其轻微的敲窗声响起，杨慎来到窗前，撑开窗户。
外面一片寂静，四下无人。
杨慎回头往屋里望去，桌上已经多了一张字条。
“搞得神神秘秘……”
嘀咕着打开那张字条，字迹清秀：
“去年末，奉你师尊之命寻你师兄。半年前追查到他来了东海三千域，我紧随而来。在蓬莱国潜伏三月，才略知蛛丝马迹……”
“自上月来，陆陆续续有荣国而来的各方势力。分为两处关押，一般势力关押在国都大牢，更具威胁的关押在一心观的绝幽境。”
“因为一心观忙着举办葬礼，人手不够……我才有机会进入绝幽境。在那里，我见到了你的师兄——沐尘。”
……
看到此处，杨慎双眉紧锁。
“大师兄……为何来此？师尊是否早有预料？”
翻过字条另一面：
“因为时间仓促，仅仅见过一面，在绝幽境深处。现在你众妙门师兄弟全在绝幽境关押，那里布置了一种神奇的阵法，加上环境特殊……真气恢复极慢，且精神不振，难以发挥实力。”
杨慎来到窗烛前，将字条点燃。
看着字条化为灰烬落在烛台上，杨慎翻掌一挥，掌风将灰烬吹散空中，再也看不出痕迹。
“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世上果然无奇不有。”
杨慎左思右想，自己有必要去一趟绝幽境。否则两眼空空，全然被动。
“啊！好痛——”
杨慎在房间里翻滚着，砸到一片桌椅。
“嘭——”
大门破开，数名身份难明的高手瞬间进屋，素衣赫然也在其中。
其中一人上前压住杨慎，将手搭在杨慎的脉搏之上，面色大变：
“不好！他的气息暴乱岔气了，在经脉里胡冲乱撞。很危急！冰心石已经来不及，谁有冰心晶髓？”
“库存有，我去拿。”
素衣起身离开。
片刻后回来手里拿着一块晶莹剔透，寒冰模样的结晶。
“你们先出去，我来给他治疗。”
几人对视一眼，见素衣已经扶起杨慎开始运功，只得出去。这时候可经不起一丝一毫的干扰。
“殿下你真大胆……”
素衣冷冷的声音传来，那枚冰心晶髓寒气散去，杨慎将其收入怀中。
转眼间，杨慎已经恢复正常。淡淡道：“对气息的控制我很自信，至今无人能比。”
他控制气息暴乱，造成走火入魔的假象。
“我要去绝幽境。”杨慎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素衣沉吟片刻道：
“可以。五日后，东海道盟要举办一场隆重的下葬仪式，人手欠缺。我大概率会被分配去给绝幽境送饭食，到时候……”
“我相信你。”杨慎打断道。
素衣眼中闪过淡淡的暖意，转瞬即逝。
……
五日后，绝幽境。
杨慎被素衣易容成一名男侍，跟随在排成一排的送餐队伍最后，前往绝幽境。
绝幽境在一心观之外，不远处的一处天坑。这处天坑大得出奇，植被茂盛，四处都是天然洞穴交错密布。
“确实让人呼吸困难。”
杨慎一步入这处“幽境”瞬间感觉胸口闷闷的，气息运转凝滞，就像一股无形之力压在肩上。
穿过一处处溶洞，这里已经被一心观改造成了一处“监狱”。或者锤炼弟子心性、磨练真气的地方。
来到天坑底部，这里极其压抑，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哪怕宗师在这里待久了估计也发挥不出两成实力……杨慎开始有些担忧俞晚和师兄弟们。
“快去快回。”
入口处盘坐着一个朽木般的老者，满是皱纹的脸，像老树皮。也不睁眼，对这送饭食的队伍说道。
素衣走在最前面，将一份饭菜恭敬摆在他面前。继续领着队伍前行……
路过一处处“洞穴牢笼”，不知是何材质打造，看着宽敞又坚固。
在这里都是一人一个牢笼，近的相隔数米，远的相隔数十米。
牢笼内还配备书架、茅房等等，很显然除了当作牢笼外，还是一心观弟子的“修炼室”。
一路上，杨慎见到了俞晚、曹师兄、戚寒众师兄弟。他将饭菜端进俞晚所在的房间，见她正在写写画画。
略微走近瞅了一眼，呃……这画的不是他俩小时候吗……
俞晚感到有人靠近，赶忙将画卷收起，怕被别人瞧见。
恼羞成怒斥道：“怎么？这里摆着的纸笔不能用不成？！”
杨慎看着暴怒的俞晚，瞪着晶莹灵光的大眼，柳眉竖起，俏脸冰寒。不由心中好笑，小晚生气倒真像只母老虎。
杨慎眨眨眼，在只有两人能看见的方位单手掐了个印诀。
“你！慎……”俞晚反应过来。
“慎言，小的确实冒犯贵客。这多出来的一份‘飞天鱼翅’就当小的给贵客赔罪了。”
杨慎急忙端起一碟鱼翅，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那个印诀是玄微诀中的起手印诀，是他和俞晚之间的暗号。他只想让俞晚放心下来。
再更下层，他见到陆师伯，还有书博山……
杨慎来此的目的，一是看看众师兄弟是否安好。二就是见一见那位大师兄，至于第三……他有话要问问书博山。
“我们先走吧，这新来的慢手慢脚，让他自己收拾。”
素衣走在前面，不满道。将杨慎落在队伍之后，制造他和书博山独处的机会。
书博山见独独留下给自己收拾餐具的杨慎，啧啧赞叹：
“不愧是侯爷，能在一心观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看来你已得相剑师真传……”杨慎坐在书博山对面，不由感慨道。
书博山一边起身收拾餐具，一边摇摇头道：
“我不是相剑师。”
“侯爷看过《听渊剑录》，其中‘相剑’的最高境界是‘相人’。而人无常，‘相人’这条路极难，极难……”
“人道无常，天道有律。”
“如《听渊剑录》中所说，相剑师可以透过一柄剑而窥探这柄剑的前世今生。那么‘相人’者可以摸清一个人暗藏的‘律’，将这种‘律’摸透，那就是天道。就能以‘律’来引导天下人！天下将走向和平，不在纷争！”
书博山越说越激动，那是一种杨慎从未见到过的狂热，是一种信仰。让人害怕……
“所以你不是相剑师？你是‘相人者’？”杨慎不知为何，心怦怦直跳。
“不，我们更喜欢称自己为——天行者。”
书博山平静下来，盯着杨慎，像在看一柄绝世好剑。
杨慎只觉得浑身发毛，想要快点离开这个疯子。
硬着头皮问道：“袁白衣呢？他也是……”
“不！他是我们的阻碍，理念不合。”
书博山仿佛变了个人，果决阴冷。
“那为何……”
“与袁白衣合作不过权宜之计，东海道盟一事对我们有利。天下将迎来纷乱，而我们终将重启这个世界，之后再无战乱。”
书博山凑近杨慎，杨慎倒退一步。他感觉被剥茧抽丝一般盯着。
“侯爷要学会忍耐……一柄好剑的锻造是漫长的……”
“这次袁白衣让出东海道两州之地，最后还得侯爷来背锅。朝廷会对外说这两州之地是交换侯爷你这个‘人质’，以此掩饰朝廷战败的事实……”
杨慎瞪大双眼，他没想到袁白衣竟如此恶毒。也许……只是书博山的这位“天行者”的片面之词。
“袁白衣为何让出两州之地？”杨慎追问。
书博山摇摇头：“他自有他的目的，我们管不着，我们要的是一场乱世！再由我们打造新的‘天道之剑’，定鼎古今，永绝战乱！”
“谁是那柄剑？”
书博山淡笑着看着杨慎，捋捋胡须：“寰宇内外，天道允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