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盛大的葬礼持续了三月之久。
八月初，秋意渐浓。
临近正午，微风和煦，阳光正好。
杨慎悠闲地坐在院子里，手持书册看得入神。
“气感……气感……终究要落在对‘气’的感悟、感受、感触之上。”
杨慎摇头晃脑，放下手中的《气经·悟道篇》。他得以踏入气感还是得益于当时裴渊渟传授此篇。
随着掌握抱龙桩第二式，擒龙式。他的龙元真罡愈发浑厚，身体力量和强度也提升一截。个儿长高了几分，本就比同龄人稍显高大，更是有种英雄少年的模样了。
“陛……侯爷！小的去财储司领这个月的月例奉银去了，您可注意外面日头晒，记得回屋歇着。”
郭淳扯着嗓门，招呼两个太监一起，每人提拉着个麻袋出门去了。
没错，杨慎即便退位了也不至于太狼狈。他在内城有着一座大宅子，挂上高高的匾额——思悌侯府。
据说是康乐帝在世时亲自提笔所写，以期孩儿归来送他第一份礼物。一处还算大的宅院。
“小侯爷！跟你说多少回了？日头下看书伤眼，快进屋里来……”月湄叉着腰从里屋出来，清新妍丽的小脸气鼓鼓道。
杨慎合上书，嘟囔着走进屋去。尽管他失去了很多……但也算，有所收获。
郭淳和御膳房那些太监倒没怎么受波及，活了下来。他们听说杨慎退位一个个都义愤填膺，为他打抱不平……最后郭淳带着愿意跟随杨慎的五六十号兄弟退出宫籍，来到侯府。
他们的忠心确实难得可贵。也是，待在宫里难免又受排挤，不如出宫。杨慎好歹每月领着上数千两俸银，这点人还是养得起的。
荣国的王侯分为两种。一种是有封地的，一种是没有封地的。
前者没有俸禄，每年还需上缴当地的财政收入，后者领取朝廷发放的俸银。显然杨慎属于后者。
月湄……是太皇太后‘离开’没几天，赵云萍将她带来侯府的。无论杨慎怎么挽留都没用，赵云萍像是放下什么包袱，一个人走了。
临走前拜托杨慎照顾月湄……呃，这究竟谁照顾谁还很难说。
……
杨若希登基为帝的消息布告天下。
短短半年内连换两任皇帝，自然会引起各地不满。有人说是迫于杨仙逸的压力，有人说是杨慎主动退位，也有人说是杨若希逼宫就位……
不到半个月，这些杂七杂八的声音渐渐小了。因为杨若希要当着全天下的面‘召见’杨仙逸。上京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这次的会面将决定天下是即刻走向纷乱，还是维持表面的和平。
只有一人，至今从未发声，也未有人敢去撩拨催促。拥兵渝州的林边州。
事物必然带着两面性。
上京少了林边州，其他人压力小了。可将他放归山林，便多了一头猛虎环伺。
……
上京城外。
西荒百万联军，中军大帐。
“太嚣张！太嚣张了！他以为他是谁？！要不是我们……他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吃灰！”
一身穿金甲的络腮胡大汉，此刻须发皆张，目如铜铃，气若喷火。一下子点燃帐内众人的火气，数十人纷纷起身，用尽污言秽语怒骂杨若希。
其中老人偏多，一个个甲胄歪斜，明显没有从军经验。这些都是西荒的藩王，从小沉迷享乐，早已疏于武艺。
要不是杨仙逸亲自来喊，他们还不知道在哪个帐篷里私会美姬……呵呵，军营之中带上女人，军纪可想而知……
杨仙逸大马金刀，看着情绪差不多调动到位了。起身拍拍手，待众人看向他，才缓缓道：“杨若希过河拆桥，以为一纸调令就可以将我们打发了！我们千里迢迢从西荒赶来，遭受了多大损失！承担了怎样的压力？他是只字不提！”
“这次直接‘召见’于我，其态度可想而知。大家都拿出个章程，此次谈判若不能满足大家所需，我杨仙逸枉为元帅！”
表面功夫，其实杨仙逸很清楚现在的局势。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联军打着的旗号是什么？不就是“举贤良，弃昏君”吗？现在杨慎这位“昏君”也退位了，三皇子这“贤良”也登基了。
他已经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再去说服他的将士，他的士兵继续战斗。
所以一定要将这群“土地主”绑在自己身边，树立共同矛盾，才不至于土崩瓦解。
让他们尽管大胆地提条件，自己去和杨若希谈判压根就没想着对方能同意。
杨国哺输了，他早就没有退路了。
杨仙逸咳嗽两声。坚决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们的将士辛苦这么多天，既然要求退兵，就得让他们以胜利之军的待遇进京巡游！”
众人嘈杂的争论声戛然而止，有人疑虑，有人害怕，有人劝解。他们有些看出来了，杨仙逸压根就没想握手言和。
似乎知道这些自私的家伙不会跟着自己疯，杨仙逸笃定道：“我与……那位达成协议，若是上京这边不同意我等的要求，我们西撤他绝不阻拦！”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若有所思。
……
无极殿中。
杨若希一身煌煌的十二纹章龙袍，难掩他的苍白面色。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登基以来，他练气高手的身体居然难以为继，时感精神困乏。
估计是那晚情绪大悲之下，引动尚在关键时刻的‘神元’，让他精神受到波及。导致从半步宗师的修为，退回凝结神元时期。
“明白了吗？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太后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独剩下杨若希一人在无极殿。他痛苦地抱着头，跪倒在历代先皇画像下，他没有办法反抗，两个孩子都还小……
杨若希和杨仙逸约见的日子已经定下，八月九，西圣门下。
秋风起，凉意多。西圣门下，草木开始走向枯黄，大地吹起风沙。
两道身影向对方走去，在两方人马众目睽睽之下。上京对内说是“召见”，西荒联军对内说是“谈判”。
离得很远，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没见谁给谁行礼，就像两个陌生人在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