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升官幸臣施奸计
欲封侯太后发淫威
且不说哀帝宠极了董贤,爱极了董贤,竟把“董贤观”修在皇宫北门对面,而远在八九百里以外的新都侯国,却又是另一番假戏真做、春情荡漾的景象。
“以前我王莽在朝,只知道忧国忧民,谁知道人生还有这么多乐趣。唉,这么多年来,我真是浪得虚名,枉活了多少年啊!”当初王莽故意说给李太守听的话,这时却有变成了真实的感受。本来是想遮住朝廷的耳目,和几位美婢上演一出淫纵放任的大戏,其实这戏是演给傅太后看的。谁知饱暖思淫欲,富贵喜放纵,这假戏竟越演越真,王莽每天由增秩、开明和怀能三个美婢伺候着,那日子过得如鱼得水、如胶似漆般。
如此的生活几乎颠覆了王莽的理想和追求。从年轻时起,他最看重的就是君子的名节和操行,最喜好的是功利和荣耀,对男欢女爱并不太留意,更多的是克制或者压抑。当年,他曾经喜欢上一位美婢,就为了清誉和名声,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忍痛割爱,把美婢送给了左将军朱博。每当回忆起这些往事,他还真有些后悔呢。新都国的三位美婢,是他视察侯邑民情时发现的,当时这几户人家家无半日粮,都处于贫困景况,准备把女儿贱卖为奴。王莽同情奴婢,心生不忍,就将几个少女收入侯王殿中,为她们取了名字。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三位美婢竟然都长出了水色,个个出落得如花似玉,王莽就借着她们的美色演起戏来。他为三人取名为“增秩”“怀能”“开明”,是希望这三个女婢能够给他带来官秩和才能,希望朝政能够除旧革新,变得开明,以便实现自己的宏大抱负。
王莽虽然身材中等,貌不出众,长得眼圆且大,下巴稍短,有些虎相,却焕发着一股勃勃英气。在几位美婢的眼中,他既是恩公,又是来自京城的大人物,王莽要求的任何事情,她们都会心甘情愿地去做,甚至不惜献出生命。王莽和夫人王氏过了二十几年如一日的平淡生活,从来没有放纵过自己的情欲,而在新都国短短的日子中,也正是他如狼似虎的时候,从增秩等美婢的身上获得了性爱的快乐,甚至有些看不惯原配糟糠。
过去在京城,王莽也不纵酒,现在他每天都要喝几樽美酒,品几盘佳肴,权力失落的苍凉之感在酒精的作用下渐渐地淡去。一天,侯邑的厅堂中,王莽已经喝得飘飘然,一阵娇笑声传了过来:“侯爷何必皱着眉头,成天都不开心啊!”接着,就会有一双纤纤玉手抚在自己的肩上,轻轻地揉捏着。王莽知道是增秩,叹了口气说:“唉,我的心事,你们这些丫鬟如何能够揣知?”他饮了一大口酒,闭着双眼,任美婢为自己放松。不一会儿,似乎是酒劲上来,王莽周身通畅,舒适无比,忽觉一阵燥热涌自丹田,这段日子来,他几乎每次喝了酒都会如此肆意,顺手便将增秩一把揽入怀里……
两人正卿卿我我,软语浓香的缠绵时,仆人在门外禀报说:“侯爷,门大夫陈崇带回了京城的消息。”王莽从情欲中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了增秩,他极想听到朝廷的动向,立即穿戴整齐走入了大殿,召见甄丰和陈崇。
陈崇带来的消息主要是宠臣董贤的,王莽听得惊愕不已,摇了摇头叹道:“想不到本朝男宠的亲属,也成了天子的外家,真是闻所未闻呀!”
陈崇气愤地说:“君侯,听说这董贤长得确实俊美异常,可惜爹妈没有给我长出一个俊脸来!”
王莽怒道:“呸,有什么稀罕?”陈崇“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王莽问道:“难道满朝文武大臣都是些窝囊废物,不去上书劝谏吗?”
“君侯已经是在野的人了,何必还为朝事担忧呢。”甄丰笑道,“君侯,这天子越来越糊涂,朝政越来越昏乱,皇嗣无继,朝令夕改,灾异频发,大权落于私情……在下感到这国将不国,汉运衰落的征兆比前朝更为明显。这未尝不是君侯你的机会呀!”
王莽兀自叹息不已,吩咐陈崇说道:“长乐宫的长御会把太皇太后的旨意传递给你们。你要和崔发、孙建等人随时保持密切联系,尤其要关注天子和傅太后的动静。”
“在下知道了。”陈崇答应着说。
孔乡侯府第,国丈傅晏的日子并不好过。自从丁氏外家的人进入朝廷后,天子对傅氏家族的人变得冷淡起来,自己的儿女在后宫受冷遇,更让他心存畏惧。去年八月,因受到丞相朱博一案的牵连,天子手下留情,只削减了自己四分之一的封户,没有给予更多的处罚,但已让他在群臣中颜面尽失,抬不起头来。他待在府中不敢四处活动,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朝廷的动向他一直很关注,董贤得到贵幸,董贤妹被封为昭仪,最近傅皇后又从后宫传出消息,说是天子很少去她那里了,这些消息都让傅晏忧心忡忡。他最担心自己的女儿傅皇后受到连累,他很想到安信宫找傅太后诉诉苦,又怕会招致天子的不愉快。
“孔乡侯,未央宫北阙对面,董贤观已经耸立起来了,极为高大,京师里的百姓都被震惊了。”来到府第传递消息的,是他的家乡河内郡河阳县人氏,名叫息夫躬,字子微,容貌俊美出众,身材也十分魁伟,年仅三十多岁,很有些文学气质,平时和傅晏来往密切。息夫躬专攻《春秋》,通览群书,知识渊博,口才很好,又喜欢咏诗作赋,在宫中任待诏,颇有些声望。
傅晏苦笑着说道:“子微君,朝廷的事情我已经不便参与了,唉!”
息夫躬说道:“今天还有一位好友到访,他名叫孙宠,京城长安县人氏,和我一样喜欢结交朋友,也在宫中当了个待诏。孙待诏口才出众,许多大臣都喜欢听他的论辩之说。”说罢,把跟随而来的孙宠介绍给傅晏。
孙宠向傅晏拱手以礼,说道:“久闻孔乡侯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尊容,三生有幸呀!”三人寒暄了一会儿,在厅中坐了下来。孙宠的长相略带猥琐,和息夫躬的伟岸外表形成鲜明对比,可是他思维敏捷,口若悬河,微笑着对傅晏说道:“孔乡侯受到丞相朱博一案的影响,似乎有些气馁,其实大可不必。以在下愚见,君侯致仕的机会比起众臣要多得多。”
“我已是受罚之身,还有什么机会?”傅晏想听听他的见解。
“愚以为这机会就在董贤身上。”傅晏觉得奇怪,孙宠解释说道:“朝廷大臣都知道帝太太后一直想让孔乡侯担任大司马辅政,结果先是被傅喜占了大位,后来天子又任命了丁明当辅政。现在天子的万千宠爱就在董贤一人身上,也不太看重丁氏了,因此孔乡侯要想重新受到天子的重视,就只有顺着天子的心意……”
“怎样去顺着天子的心意?愿闻其详。”傅晏说。
息夫躬说道:“要顺从天子的心意,就是要想办法给一个机会让董贤得到侯位,我们就是寻找这个机会的人。”
孙宠点头说道:“子微兄所论甚是!最近天子召见我等询问天下灾异,流露出想给董贤封侯的心思,却又找不到理由。我们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为董贤封侯,就能够获得天子的信任,到时候什么事都好办了。”傅晏这才听明白两人的想法,觉得受到一些启发。
息夫躬对傅晏说道:“我和孙待诏如果有幸获得了天子的信任,首先就要把孔乡侯你推举到大司马辅政的大位上去。”傅晏暗自心想:这两人真有些胆识,和他以前暗中操作让朱博当丞相的做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于是说道:“我和子微君既是同乡,又是至交好友,咱们今天的话就你知我知,不能外传了。只是这合适的机会也不容易找到吧!”
孙宠说道:“孔乡侯放心,这机会来得全不费功夫,我等已经找到了,就着落在东平王国。”于是说出了一个告密邀功的机会:东平国位于梁山泊以东,东平思王刘宇是宣帝和公孙婕妤所生的儿子,立位三十三年后就薨亡了,其子刘云承继了王位。近来传出消息,东平国中的无盐县有座危山,山中自动长出了一片覆草,犹如驰道的形状。无盐县东北处还有一座瓠山,山腰上侧立着一尊形状奇特的大石,高九尺六寸,长一丈,宽四尺。东平王刘云和王后张谒以为那奇石有神灵,便到石头处祭拜,后来又在王宫中仿造了一尊象征瓠山的立石,用黄倍草捆扎起来,摆在王宫中祭拜神灵。
傅晏说道:“那是奇石崇拜,是当地流传了许多年的民风而已,有何奇怪之处。”
孙宠说道:“孔乡侯有所不知,天子身体不太好,又没有生得子嗣,一直怀疑有宗室后人在背后搞了什么诅咒的法术。前年中山国冯太后及族人被诛,就是因为诅咒的事犯了天子的忌讳,其实都是些查无实据的事情。”
“可是,这捕风捉影的事,和董贤封侯又有什么关系呢?”傅晏问道。
息夫躬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事确实有些无中生有,可以说成无事,也可以说成是欺君的大罪。按照常理推测,关东地区刘氏宗室窥视皇位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一个有力的证据就是皇宫中有一位御医名叫伍宏,便是东平王后张谒的舅舅,平时给皇上看过病,谁知道他给皇上下过什么药。一旦检举揭发成功,岂不是成了大功一件!”傅晏听得心惊胆战,觉得这两人的胆子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又担心检举不成功,就有诬告宗室王之嫌,也是犯了大罪。息夫躬察觉到傅晏的担忧,又道:“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此举确实是一步险棋,可是成功的机会远大于失败。君侯难道没有发觉吗,天子为了董贤可以不惜一切,检举的功劳只要放在董贤身上,必会成功。”
孙宠说道:“孔乡侯不必挂虑,上奏检举的事情就由我和子微兄来承担,一旦成功以后,我等被封侯赐禄,在朝中说话就有了分量,那时必定力荐你当大司马辅政。”
傅晏放下心来,说道:“好吧,你们两人就放手一搏,万一有什么阻碍,我去找帝太太后出马保佑。”
密议之后,息夫躬和孙宠开始行动起来。几天以后,一份上告突发重大事件的奏书已经摆放在未央宫宣室殿。这份奏书是待诏息夫躬、孙宠以及中郎右师谭三人具名撰写的,通过好友、中常侍宋弘呈递给天子。奏书告发说:东平王刘云的王后张谒在神祠中用巫祝诅咒皇上,刘云还和王后的舅舅伍宏阴谋弑上作乱。
哀帝看到奏报,也有些吃惊,觉得事关宗室王国,不宜随便定罪,于是把息夫躬和孙宠召来询问详情。息夫躬对答说道:“陛下,东平国诅咒之事完全有此可能。皇上至今没有继嗣,身体长期不宁,诸侯宗室后人必然心怀阴谋。臣听说无盐县大石自立于山中,引发邪臣动了妄念,认为山中石立的异兆将预示着宣帝的龙脉重新兴旺发达。东平王刘云就是宣帝之后,他和王后到神祠日夜祭祝诅咒皇上,就是产生了非分的欲望。”
哀帝最听不得有人诅咒自己的事,不禁大怒,说道:“哼,朕还健在,也在努力争取得到子嗣,这些宗室诸侯就按捺不住了,真是胆大妄为!”
孙宠拱手说道:“陛下,臣还得到消息,皇宫中潜伏有东平国的人呢。”哀帝大惊,询问这人是谁。孙宠说道:“东平国王后的舅舅名叫伍宏,精通方术,以医药技艺得到皇上的信任,可以出入于皇宫禁门。汉宣帝时,大司马霍光之妻想让小女儿霍成君成为皇后,曾经买通御医淳于衍毒死了许皇后。战国时,刺客荆轲打算行刺秦王,带着地图和樊於期首级前往秦国,结果图穷而匕首现。历史的教训应当引以为戒,陛下不得不有所警惕呀!”
哀帝更是吃惊,因为御医伍宏他是熟悉的,以前为自己开过药方,心想:自己的病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难道和宫中的御医伍宏有关?如果伍宏对自己下了手脚,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于是说道:“你们告发得非常及时,朕将把这事下给有司严加查办!御医伍宏也要立即关起来严查,不能再让他接近朕。”哀帝诏令朝廷有关部门立案审治。
这次办案过程和前年中山国诬咒案相似,东平王刘云、王后张谒被关进了监狱,屈打成招,供出刘云等人派巫者傅恭和婢女合欢等人,在宫中所立的奇石前日夜祭祀,诅咒皇上,为刘云祈求天子位。供词还称,刘云和精通灾异的相士高尚等人观望星宿,说是瓠山奇石转侧而立,是宣帝后裔即将复起的象征,还预测哀帝的疾病必不会好转,刘云当得天下。
隆冬时节,寒风四起,廷尉署衙,廷尉梁相会同丞相长史、御史中丞以及五位二千石官员一起审理东平王刘云案。梁相看了狱吏的审案记录,发现有修饰的文辞,疑心刘云蒙冤,案情不实,于是找来尚书令鞫谭、仆射宗伯凤商量,提出把刘云转到京城长安,让公卿大臣重新审理此案。鞫谭和宗伯凤都赞同梁相的意见,于是三人上奏朝廷,请求重新审理刘云案。
哀帝闻奏大怒,对梁相、鞫谭和宗伯凤等说道:“你们这些臣子看到朕身体不宁,就顾外望内,操持两心,想巴结地方宗室,毫无讨伐乱贼、疾恶如仇之意。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于是下诏把梁相、鞫谭和宗伯凤等免去官职,贬为庶人。鞠谭带着儿子鞠閟逃离京城,避难于湟中(今青海省西宁市湟中县),鞠閟隐姓埋名,改姓为麴,后人世居凉州刺史部西平郡。其余办案官员不敢违旨,只得按照原审结果上奏朝廷,请求诛除东平王。
公元前4年,夏历十一月,哀帝下诏废除东平王国和王位,刘云全家被徙往汉中郡房陵县,刘云自杀身亡。事发不久,安成恭侯王崇的寡妻谢放也被人告发犯了诅咒皇上的罪过,王崇是王莽的叔叔,很早就已薨亡,结果东平国王后张谒、其舅伍宏以及安成恭侯王夫人谢放均被捆绑于长安闹市,处以斩刑,弃尸于市。后案还牵连到御史大夫王崇,王崇为琅邪王氏,和安成恭侯王崇同名但不同宗,两个王崇都却有姻亲关系。御史大夫王崇上了个封事给哀帝,为安成恭侯夫人谢放辩解。哀帝认为王崇不忠,下策书称:
朕以君有累世之美,故拜任为御史大夫。在位以来,忠诚匡国未闻所由,反而心怀诈谖之辞,欲以攀救王氏旧姻之家,属大逆之罪,举措专恣,不遵法度,无以示百僚。其左迁为大司农。
王崇因此被贬为大司农,此时已是第二年的初春。两个月后,光禄勋贾延被任命为御史大夫,贾延曾任左右曹诸吏、散骑中常侍,参与议论朝政,奉诏理事、决策禁中。哀帝又论功行赏,提拔孙宠为南阳太守,中郎官右师谭为颍川郡都尉,中常侍宋弘、息夫躬都被提拔为光禄大夫、左曹加给事中,陪侍于殿中,参与顾问应对,讨论朝政大事。
公元前3年正月,天气大旱,寒气逼人,春苗枯萎。函谷关以东地区忽然惊传西王母“筹策”,数以千计的百姓拿着禾秆,或麻秆,或“西王母”白发,说是上天降临劫难,互相惊吓不已,民众惊慌失措,有的披头散发,赤足狂奔;有的翻墙越堑;有的乘车骑马四处奔走相告。有的民众还跑到街头巷闾聚会,或者到田间跳舞唱歌,甚至在马路上聚众赌博,用各种神秘方式祭祀西王母。各地官府竟无法禁止,只好任由人们闹腾。
长安城郊,永信宫前殿,孔乡侯傅晏谒见帝太太后。
傅太后的身体衰弱了许多,手中随时握着那根黄金裹饰的鸠杖。天寒地冻的时节,傅太后也受了风寒,头昏眼花,成天咳嗽不已。见到傅晏前来看望,傅太后说道:“孔乡侯许久没来宫中了……”
傅晏抱歉地说道:“帝太太后,侄儿一直想来看望您老人家,只是因为受到前丞相朱博一案的牵连,众臣都知道我和朱博联系的事了,说我听从帝太太后您的指使,因此侄儿也是迫于无奈呀。”
傅太后干咳了几声,说道:“哀家知道,并没有怪你,要怪就怪皇上太过于固执……唉,我那可怜的侄孙女呀。”傅太后的这句话,让傅晏想起自己的女儿傅皇后,已经被天子冷落在后宫,不禁眼圈也红了。傅太后又道:“听说董贤那小子靠着那张俊脸,居然成了极宠的大红人,把亲妹妹也送入后宫成了昭仪,真是不可思议,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帝太太后,皇上患有痿疾,难近女色,只亲男宠……我这是听皇后说的,还让不要外传呢。”
傅太后惊讶地说道:“哀家可是头一次听说,以前只知道皇上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得到子嗣,没想到……怪不得傅皇后一直没有得子。这大汉皇室雄风不在,元帝以后就一代不如一代了,难道真的是天意呀!”
傅晏把话题转向了息夫躬和孙宠,把他们上告东平王刘云的事告诉了傅太后。傅太后听罢,说道:“这样也好,朱博薨亡后,朝廷的三公大臣里就没有咱们傅氏的人了,以后有什么话就让他们两人去给皇上说吧。”
“侄儿觉得他们想借此机会得到侯位,还说要为我争取大司马辅政的位置。”
“嗯,他们也算是有先见之明,还知道来投靠我傅氏外家。这大司马辅政的位置本来就应该由你来担任,皇上却给了丁氏外家的人。说到封侯,哀家倒是有两个心愿未了,一个是小弟傅幼君生下的傅商这孩子,一个是我那同母异父兄弟郑恽的儿子郑业。他们两人都已经长大成人了,皇上应当把他们的侯位给解决了。”傅商是傅太后四弟的儿子,年纪比哀帝小得多,辈分却高于哀帝。傅商的父亲已经去世,他一直深受太后的疼爱,哀帝即位以后,傅太后就把傅商带在身边养育,现在也十七八岁了,在朝中任了个光禄大夫加侍中衔。而郑业的父亲郑恽也去世较早,傅太后一直想让郑业得到侯位。一念至此,她吩咐傅晏传请哀帝到永信宫。
哀帝来到永信宫前殿时,傅太后已经等候多时,幽幽地说道:“皇上近来已经很少来看望哀家了……”
“朕身体一直欠安,在宫中以休养为主。”哀帝勉强解释说。
“哀家的身体倒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最近天气变冷,哀家一遇到风寒就咳嗽不已。”傅太后咳了几声,直接问道:“最近听说你要给驸马都尉封赐侯位,是否有此事?”哀帝有些紧张,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傅太后会有怎样的态度。傅太后说道:“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有些事情我这当祖母的也管不着。哀家只是想告诉皇上,无论你怎样折腾,都必须要保全傅皇后的尊位,其他的包括董昭仪在内,任何嫔妃都不能取代傅皇后。”见哀帝唯唯诺诺,不敢言语,又道:“哀家身体也大不如以前了,有两个心愿未了,希望皇上……”
“帝太太后有什么心愿,朕都会尽力去满足。”
“一是你的小表叔傅商长大成人了,你应当关照一下吧。二是哀家的异姓兄弟郑恽去世很早,留下后人郑业,也算是你的长辈了,皇上也应当关照吧。”说罢,把傅商和郑业两人唤了出来。
傅商、郑业向哀帝行了个臣子礼。哀帝点头说道:“你们两人都是朕的长辈了,当然要关照。”
“你四舅公去世较早,扔下了傅商,这孩子一直由我保护着养大,只在朝中任了个虚职,至今没有得到皇恩关照。郑业虽然没有姓傅,但也和哀家血脉相连,哀家也不能放手不管吧……哀家的意思,是要皇上给他们两人封个侯位。”哀帝没想到傅太后说的“关照”竟是为两人封侯,觉得有些难办,立即沉默不语。傅太后有些生气,说道:“朝廷中的那个驸马都尉有什么本事,不就长着一张俊脸吗?对那些外姓人皇上都想方设法为他谋取侯位,对于自己的外家子弟就更应当去努力才是!”
哀帝无奈,只得表态说道:“傅商手无寸功,只是靠外家子弟身份而封侯,恐怕会招致非议。”
傅太后生气地说道:“哼,前朝外家王氏一日并封五侯,轰动京师,有哪一位是靠着父辈的功劳?王老太婆那个幼弟王逢时得到关内侯爵位时,也才是个十多岁的毛孩子,很快又封为高平侯。先帝当年为了给他大姑妈的孩子淳于长封侯,想尽了办法。如今哀家身体日益虚弱,皇上如果不了却哀家的这个心愿,哀家死不瞑目!”
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哀帝只得答应道:“既然帝太太后心意如此,朕就试试吧。不过,朕也想让驸马都尉得到侯爵尊位。”哀帝向傅太后提起了自己的诉求。
傅太后心想:董贤的事,自己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何不乘此机会把傅晏的事提出来,于是说道:“驸马都尉的侯位是早晚的事,皇上自己瞧着办吧。只是哀家的身体大不如以前,希望在有生之年为咱们傅氏外家找到一个可以托付之人。”
“只要有朕在,就能够保全傅氏外家的权势和富贵。”
“皇上此话差矣!谁不知道皇上现在的眼中只有董氏,一旦哀家这口气不在了,咱们傅氏外家也就没了主心骨,哀家看你以后拿什么去和前朝的王氏外家斗?靠着董贤那个小白脸能行吗?”在傅太后的数落下,哀帝脸上已经挂不住了,又是沉默不语。傅太后又道:“因此,皇上一定得把孔乡侯傅晏给推出来,让他当上辅政大位,否则哀家有一万个不放心!”
说了这么多话,傅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她不仅想让傅商、郑业得到侯位,还想让傅晏得到大司马辅政的大位。哀帝说道:“孔乡侯的事情暂时还不便去说,先把傅商和郑业的侯位解决了再说吧。”
回到未央宫中,哀帝对封侯的事确实有些犯难,想找一个知心的大臣来商量一下,或者由大臣出面上奏。丞相王嘉耿直刚毅,不太好说话。御史大夫刚刚更换了,而票骑将军、大司马辅政丁明是可以商量的人,但这事涉及傅氏而非丁氏,再说丁明比较听信王嘉等大臣的话。想来想去,哀帝终于想起一个名叫郑崇的大臣。郑崇,字子游,祖上出自胶东高密的郑氏大族,后来迁徙到平陵。郑崇年轻时曾在地方郡里当文学史,后来在丞相府当了大车属,负责相府的车马之事,又被前大司马傅喜推荐为尚书仆射,多次上奏言事,很合哀帝心意。
宣室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哀帝笑道:“是子游君来了吗?”
郑崇走进殿中,问道:“陛下怎么知道来的人就是小臣?”
“呵呵,朕早已听熟了你的脚步声,正想着找你商量事情,结果你就来了。”哀帝把傅太后要他为傅商、郑业封侯的事提了出来,又把起草好的封侯诏书递给郑崇看。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郑崇看罢诏书,劝说道:“当年孝成皇帝封自己的五位亲舅为侯,当时天空就出现了异兆,天色变得赤黄,尘雾漫卷,让日月无光,太阳也蒙上了黑气。如今陛下祖母家族中已经有两人已经封了侯:孔乡侯傅晏因为是皇后的父亲,高安侯傅喜是因为当了朝廷三公,各自都有因缘。而现在如果为傅商和郑业封侯,就毫无理由可言,会损坏朝廷的制度,上不合天意,下有违人心,臣以为这不能给傅氏带来福气。”
哀帝说道:“子游君所说的道理,朕都明白。先帝朝时,王氏外家五侯并封,大臣和百姓都有怨言。可是,朕也有朕的难处呀!为傅商等人封侯是帝太太后的旨意。太后极爱傅商,必欲为他封侯,太后对朕的恩泽也很深,怎好违忤她的心意呢?”
“陛下如果一定要给外家子弟傅商和郑业封侯,就应当给他们机会为国家建立功劳。如果只顾亲谊私情,破坏了大汉的封侯制度,冲撞了神灵,就会出现阳气衰弱而阴气极盛的现象。陛下体弱多病,汉运日衰,岂不闻‘衰世之君早夭折’的说法,这些都是阴气极盛所致,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臣愿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为这些话负责,如有不妥,甘愿接受国法的惩咎。”说罢,他把封侯诏书草稿收了起来,离开了宣室殿。
过了几天,傅太后见封侯的事情还没有动静,在永信宫紧急召见哀帝,询问此事。
哀帝说道:“帝太太后,朕已经征询了朝臣的意见,有大臣认为按照大汉制度,侯位应当封给有功者。傅商等人目前无功,不便封侯,否则会引起众臣的不满。”
傅太后不禁大怒,把黄金鸠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大殿的地面被触得“咚、咚”直响,说道:“哼!你这天子是怎么当的?哀家一直在提醒皇上,哪里有身为天子反而被下臣所反制的?真是枉费了哀家当年在定陶国对你的教育!……再说傅商是皇上的表叔,我傅氏正宗的传人。你想想,傅晏生的女儿成了你的皇后,傅喜心中没有咱们外家,傅氏家族想要发扬光大,就只有靠傅商了。而郑业也是接奉郑氏香火的后人。”傅太后见哀帝仍然没有表态,又道:“你和董贤、董昭仪的事,已经令我那可怜的皇后伤心不已,哀家也没有多管闲事,但我傅家的事,皇上一定要负责到底!”
“朕……朕……不是不想为他们封侯,只是……”哀帝喃喃地说道。
傅太后对付哀帝已有了经验,知道不能只是一味威逼,还要适当来点软的,于是又干咳了几下,说道:“皇上,哀家也不想逼迫太紧,只是最近风寒侵入身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哀家身体每况愈下,恐怕将不久于人世。”说罢,眼泪流了下来。
哀帝说道:“朕就派遣宫中最好的太医来给你把脉,相信您老人家的尊体会好起来的。”
“皇上如不为咱们傅氏外家子弟封侯,哀家有何脸面去见祖宗呀!”说到这里,傅太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又一阵剧烈地咳嗽。平时威风十足的祖母,在哀帝面前竟显得这样的软弱和可怜,哀帝也不由得心痛起来,说道:“好吧,朕就答应下来,希望帝太太后好好保养身体。”
傅太后说道:“哀家要看着皇上写下诏书,否则放心不下。”哀帝于心不忍,当即写下诏书,称自己从小受到帝太太后“躬自养育,免于襁褓,教道以礼,至于成人,惠泽茂焉”,为报帝太太后恩德,封侍中、光禄大夫傅商为汝昌侯,接奉帝太太后已故父亲崇祖侯之后,崇祖侯的尊号改为汝昌哀侯。诏书同时追封帝太太后同母异父兄弟郑恽为阳信节侯,其子郑业为阳信侯。
新都国侯邑,朝廷的变化源源不断地传递到这里,天子为外家两个子弟封侯的事,王莽不太在意,因为成帝朝时,王氏外家受封诸侯的情况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东平王案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附带被株连的有安成恭侯夫人谢放,这可是自己的婶婶,王莽恨恨地说道:“天下奇冤!竟然连我王氏外家的孤儿寡母都不放过!”御史大夫王崇的夫人和王氏外家沾亲带故,王莽感到御史大夫王崇被贬官,也可能和打压王氏外家有关。
甄丰说道:“君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东平王案和上一次的中山国案都是大冤案呀!上一次冯氏被诛是傅太后在背后搞的鬼,这一次却和朝里的两个好事之徒有关。”
“是孙宠和息夫躬这两个待诏吗?”前些天,太皇太后王政君带来密函,提到已故弟弟王崇的寡妻谢放被诛之事,言语中十分伤心,也怨恨不已,她提醒王莽千万要小心。
甄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两人带头上的奏。君侯千万要提防孙宠这人,他因功被提拔为南阳郡太守了,原来那个李太守被替换掉了。”王莽听得暗自心惊,因为他知道南阳郡和新都侯国的关系。
国相孔休拱手说道:“南阳郡确实换了太守,孙宠已经到任,其人我也见到过了,其貌不扬,略带猥琐之相。”
“从今以后,君侯更要小心为上,不得有丝毫的懈怠,否则会有被诬陷而蒙冤的危险。”甄丰说。
王莽说道:“孙太守是以诬告被提拔上位的,此类人我见得多了,成天想的就是功名利禄,做着一夜封侯的美梦。子泉君,你身为我新都国国相,就以我新都侯的名义,给孙太守送一些稀世珍宝吧,让他开开眼界,感受一下皇宫里的天下奇物。”孔休遵命,正要出去,王莽又道:“你告诉孙太守,新都侯随时欢迎他来采采风。”
甄丰笑道:“君侯,你可要准备好丰盛的美味佳肴,还有美人……”
“哼,我就不信孙太守这种人会是个真君子!”王莽望着西北长安的方向,怅叹不已。此时,增秩从内室走了出来,腹部明显隆起,衣裙已经无法遮掩,向王莽道了个万福,说道:“侯爷,吃饭的时候到了。”
王莽笑眯眯地瞧着增秩的腹部,说道:“今天的情况可好?”
增秩羞红了脸,说道:“妾身还好,只是肚子里的孩子不太老实,经常都在躁动不安呢。”
王莽抚了抚增秩的肚子,说道:“希望你为咱们王家增添血脉,越多越好!哈哈哈哈……”甄丰坐在一旁边也笑而不语,他知道王莽假戏真做,每天由增秩等美婢陪伴着,怀能已生下一子名叫王兴,开明也怀上了身孕。甄丰说道:“君侯就是应当过这样的生活,这才符合你的身份,否则朝廷里的人会认为你还没有放弃从政的野心呢。”
王莽说道:“不过,成天沉醉在温柔乡里,容易消磨人的斗志……”说着,在增秩的脸上亲热地拧了一把,增秩娇嗔地投入了王莽的怀抱。
“风流快活的日子只是而今眼下,也只能让家里人知道。”甄丰提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