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恩宠只在一人
杜钦献计九女之法
这来人名叫张放,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高挑,阳光帅气,长得唇红齿白,面如冠玉,聪明俊朗,其身世也十分显赫,其祖上是汉武帝时的名臣张汤,当年以酷吏治世而著称。其先人张安世也是西汉重臣,昭帝时任右将军,封富平侯,宣帝时又任大司马重职。其祖父张勃、父亲张临先后继承了富平侯侯位。其母敬武公主也非平常人,为汉宣帝的女儿,汉元帝的亲妹妹。张放的父亲张临去世较早,母亲敬武公主为人直爽,生性放任,已改嫁临平侯赵钦,赵钦是汉宣帝名臣赵充国的孙子。
“你这小侯爷也不请自到了。哈哈哈哈!”张放虽然年少,但继承了富平侯的爵位,张禹也要敬他三分,和戴崇一起起身相迎。
成帝微服出行,不便表明身份,直视着张放,端坐于席间不动。
张禹对成帝说道:“这孩子平时也是骄傲惯了,目无长者,要不是他母亲相托于我,我也管不了这么多。”成帝沉默不语,坐在一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张放。敬武公主是他的姑姑,但没想到其子张放长成了如此俊美的公子哥儿。
张放对张禹拱手说道:“大师,晚辈听从母亲教诲,遇到大事就要来请教你的。”
“张公子又遇到什么麻烦事了?”戴崇问道。
张放气愤地说:“哼,有个叫史修的侍御,声称要捉拿什么盗贼,竟敢带着四个捕盗,跑到咱府第上撒野。”
戴崇说道:“真有这事?”
张放说道:“那还有假不成?正好碰到本公子在家,当然不许这些奴才进来。”
张禹皱了皱眉头,说道:“一定又和官府的人起冲突了!”
张放说道:“大师,晚辈也是无奈,见那些狗官想要强行闯入,就命令家奴关闭大门,拿着刀兵自卫,守在墙头,谁敢靠近大门,就下令放弩射谁,结果那几个狗官没一个敢闯进来。哈哈哈哈!”说罢,豪放地大笑起来。
张禹愠怒地说道:“咦,你这孩子也太大胆了吧,朝廷的命官也敢对抗!”
“有什么不敢!这几个狗官也不长长眼睛,看看我张公子是什么人?哼,就是天子来了,咱也不怕!”张放说。
戴崇赶紧说道:“张公子,你虽然是个侯爷,但今天堂上有贵客,说话不得无理。”
成帝温和地挥了挥手,笑道:“你们但说无妨。这小子敢说真话,我喜欢。”
张放仔细地打量了成帝一下,问道:“咦,你是什么人?竟然也会在丞相府上喝酒。”说罢,嘟噜着嘴,娇嗔地对张禹说道:“大师,你请人喝酒,都没叫上晚辈,晚辈不高兴了呀!”
成帝笑道:“来来来,我代大师请你喝就是了。哈哈哈哈。”说罢,举起酒樽相邀。
张放脸上绽起了阳光般的笑容,端起酒碗,一双俊目望着成帝说道:“这位大哥气质高贵,尊荣非常,小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么面善。小弟在此敬大哥一樽!”说罢,立即将满满一樽酒一饮而尽,又说道:“痛快,痛快!”
成帝也将一樽酒一饮而尽,也说道:“嗯,似曾相识。干,痛快,痛快!”
四人重新倚几而坐,美妾们斟上美酒,乐伎们继续伴歌。
戴崇对张放说道:“张公子喝了酒,也不问问与你同饮的人是谁。”
“人生有缘相识,何必多问。不过看起来也大不了几岁,小弟就叫你大哥吧!”张放拱手说道。
张禹说道:“你这孩子也太随意了,怎么能这样称呼?”
成帝向张禹使了个眼色,示意不必说出真相,又对张放说道:“我看你也是性情中人,咱们就兄弟相称吧,说不定前世就是兄弟呢。”
张放开心大笑,说道:“好一个前世就是兄弟!小弟第一眼看到你就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亲切,这辈子我张放就认你为大哥了,以后都听你的。来,再干一樽如何!”
两人举樽,又是一阵豪饮。
当晚,四人都酩酊大醉,同卧于张禹府上。
几天以后,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富平侯府第隆重异常,皇室亲戚到场,达官贵人云集,纷纷为敬武公主庆贺生日。王太后和成帝一起,带着王氏外戚的家眷们也来到府上。
敬武公主和儿子张放来到府门亲自迎候。敬武公主挽着王太后的手,亲热地说道:“嫂嫂好久不见,还是这么年轻美丽。”
王太后笑道:“都四十多岁的半老妇人了。日子过得真快呀,妹妹可还安好?”
“我身体倒还好,只是我这宝贝儿子被娇惯坏了,成天惹是生非,他父亲又去世得早,真让我放心不下呀。”敬武公主说。
说话间,张放已经来到两人身边,高声说道:“舅妈可好,好多年不见,想死侄儿了。母亲又在说我的坏话吧。”
王太后笑道:“十来年没见,小侄就长成俊美少年了,这相貌堪比楚国美男子宋玉呀。”
敬武公主说道:“嫂嫂还夸赞他呢,这孩子都十七八岁了,还不懂事,成天惹是生非,至今还没找到意中人呢。”
张放说道:“母亲大人,孩儿的事自己会做主,不劳你们操心。”
正说话间,成帝身穿皇帝服饰,带着一群侍卫走了过来。王太后叫道:“皇儿过来,见过你姑姑。”
成帝向敬武公主施礼完毕,恭敬地说道:“朕祝姑姑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敬武公主笑道:“十来年不见,皇上也是英气勃勃,一表人才呀!”
众人说话间,张放却站在一边呆住了。他没想到,几天前同饮同醉同卧的大哥,原来就是天子。他只是儿时看到过太子刘骜,那时刘骜也才十多岁,现在的样子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成帝身穿天子服饰,气质又有所不同,更增添了几分尊贵之气。
张放呆呆地望着成帝,有些不知所措,喃喃自语说道:“原来,你真是我哥哥……”
敬武公主笑道:“傻儿子,皇帝本来就是你表哥嘛,有什么奇怪的!”
成帝笑道:“兄弟别来无恙!”
王太后问道:“原来你们已经见过了?当初见到你表弟时,你表弟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敬武公主说道:“陛下,你这表弟一直长不大,我就交给你了吧,也让他做做正事,为朝廷出点力。”
成帝应承道:“姑姑相托,朕就照办吧。正好宫里需要人手,可以到宫中当个侍中,就看表弟是否乐意?”
“皇帝哥哥安排了,小弟就听命吧。”张放说罢,顺从地望着成帝。
王太后对成帝说道:“你表弟容颜出众,但还没有意中人呢,你就为他物色一个合适的人吧,成了家才好收心。”
见张放的俊脸羞得通红,成帝笑着答应了下来,说道:“正好许皇后有个妹妹,长得十分美丽动人,朕觉得此女很合适呢。”
敬武公主拍手笑道:“好啊!皇上娶了许皇后,皇后的妹妹若成了我儿媳妇,咱们将来更是亲上加亲了。”
未央宫中,天子居住的大殿内室。
“陛下,请用膳。”此时,史育把御膳递了过来,然后轻轻地为成帝揉着肩膀。成帝尝了尝御膳,叹了口气。
“难道这真是天意不成?”成帝望着窗棂外的一缕阳光,喃喃自语。
“陛下,请别再为子嗣的事情发愁了,顺其自然,反而会有好的结果。”史育一边为天子揉着双肩,一边说着安慰的话。
成帝说道:“朕为这事,压力大得很,只有你和富平侯明白朕心里的苦楚。”
史育柔声说道:“陛下,政事就放手让大将军大司马处理吧。”
成帝点了点头,说道:“嗯,富平侯呢?他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半天都没见个人影。”
“陛下,微臣在宫中呢。”清脆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果然是侍中张放,正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成帝见到张放,郁闷的心情有所好转,对史育说道:“史侍中,你出去一下吧,朕要和富平侯说会儿话。”看着史育离开,成帝对张放说道:“只要是你我两人,还是兄弟相称吧。”
张放有些惶然,说道:“这怎么好,你是陛下,小弟是侍中呀。”
“有什么不好,你不是说过要听我这个大哥的话吗?”成帝说。
“好吧,小弟就叫你皇帝哥哥,嘿嘿。”
成帝说道:“你知道吗,那天晚上在丞相府中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
张放垂下了头,羞红了俊脸,说道:“小弟也是第一眼就喜欢上皇帝哥哥了。”
成帝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这天子身份,虽说是万乘之躯,尊贵无比,但心中的孤独和烦恼,时常让我心忧,唉!”
“皇帝哥哥的烦心事,就是没有得到子嗣吧?”
成帝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最让人烦心的事呀。母后常常念叨,大将军也时常过问这事呢,什么大汉的重任,祖宗的延续,外家的寄托……十多年来,为兄尝试过无数的药方和办法,寻遍后宫美女,甚至民间荐献的淑女,结果是只开花,不结果。或者是结了果,也莫名其妙地杳无音信了。这让我怎么快乐得起来?”
张放安慰说:“皇帝哥哥,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既然是天意,何必执着于此呢?干脆就放下心态,享受这人世间的快乐,也许反而会好起来。”
“没有延续汉家龙脉,这是烦恼。但宫中找不到人倾诉,就这些事没人敢和我说真话,也是烦恼。你是敢于直言直语的性情中人,那天看到你就感受到一缕阳光。”成帝望着张放的俊脸,笑吟吟地说道。
“小弟也有很大的烦恼呀。世人都以为我是公主之后,是个小侯爷,富贵和尊荣都有了,却不知我从小失去了父亲,母亲又外嫁他人,谁人能给我那份温暖那份爱呢?所以,小弟瞧不起那些权势,变成了这种玩世不恭的样子。”
“呵呵,缺爱的孩子……”成帝同情地说道。
“所以那天看到皇帝哥哥,就觉得有一种亲切感,似兄似父,后来才知道果然是我的表兄。嘿嘿,这辈子小弟就跟定你了!”
成帝笑道:“那就好,以后你这孩子,为兄的就管定了。我先让你去熟悉皇后的妹妹,以后成了家,你既是我表弟,又是我妻弟,哈哈哈哈!”
张放沉吟不语,半晌才说道:“皇帝哥哥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吧,反正小弟要一直陪伴在哥哥身边。”
数月以后,富平侯的府第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王公贵族,纷纷前来,恭喜张放和许皇后的妹妹喜结连理。当然,张放最想看到的是天子的到来。
长安街市上,最先出现的是规模庞大的前导队伍,举着旌旗,簇拥着豪华的朱辇停靠在府第大门,紧跟在后面的是皇室侍卫军队,这阵仗确实非凡。成帝和许皇后先后下车,在喜庆的鼓乐声中进入府第。成帝望了望府第的摆设,点头称赞说:“嗯,这排场还不错,像个样子了。”
张放拉着新娘的手,一起叩见天子和皇后,然后说道:“皇帝哥哥,这些天来,宫里的使者派了不少车马,陆续送来了许多华贵的东西,好多都是小弟从未见到过的宝物呀。”
许皇后笑道:“当初我和皇上成婚时,皇上还是太子呢,那排场也没这么豪华奢侈。”
新娘笑吟吟地说道:“谢谢陛下哥哥、皇后姐姐,前两天宫中送货的车马冠盖不绝,看热闹的邻居都说是天子为弟弟娶媳妇,皇后为妹妹置办嫁妆呢。”
“是呀,整个长安城都轰动了,让皇帝哥哥和皇后姐姐操心了。”张放说。
成帝说道:“不过,你这府第还不太大。这样吧,我和皇后赠送一个大的府第,另外再赏赐一千万钱供你们使用,如何?”
张放内心充满了感激,赶紧拉着新娘伏身拜谢,说道:“皇帝哥哥的隆恩,小弟粉身碎骨也难报呀!”
许皇后叹道:“我看皇上的隆恩,也只是对你们两人。”
成帝把二人扶起,对张放说道:“希望你以后好好在宫中做事,为朝廷出力。”
就在此时,张放的母亲敬武公主亲自接待了王太后,王凤带着王氏诸侯也到场恭贺。这几天,从皇宫中往这里运送贵物的车马络绎不绝,王凤早就知道了天子的豪赠,心里很不是滋味。看到王太后后,王凤说道:“太后,这张放不过是一个少年侍中,就得到这么多殊荣,实在是有些过分呀。”
王太后本来心情不错,听到这话不觉一愣,只是说道:“这是皇家的喜事,又是亲上加亲,张放也是我的外侄,排场当然非同一般了。”但她心中也有些疑惑。
王凤说道:“我看这场面,远比咱们外家封侯时都要讲究。”
时光荏苒,很快又过去了两三年。这些年成帝有侍中张放陪伴,日子过得十分惬意。朝政完全放手让大将军大司马王凤去主持,只要有丞相张禹相助,完全可以放心了。遇到朝事上的烦恼,他会在张放的陪同下来到张禹府中,私下商谈交流。
这些日子,他很少去看望许皇后、班婕妤、李贵人、王美人等,到后宫的次数也渐渐少了,只有极美的宫女才会引起他的注意。这张放确实机灵能干,知道天子为子嗣的事情烦忧,平时想着法子让成帝快乐起来。他对成帝说道:“皇帝哥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小弟看宫中的女子都是些良家淑女,守着这些女子多没意思呀,何不到宫外走走?”
成帝说道:“我乃天之骄子,万乘之躯,平时出入皇宫,都有侍卫守着,怎么能够随意出宫呢?”
张放笑道:“这个不必担心,可以化装成平常人家,微服出行。守宫的卫士也听小弟的指挥呢。”
成帝闻罢大喜,说道:“可是,外面的世界也很复杂,怎么寻找好玩的地方呢?”
“这个不必担心,包在小弟身上。小弟虽然年少,也见过不少世面呢。”
张放从宫外找来了一套平常人家的衣服,成帝被打扮成一个富家公子哥,张放自己也穿着以前的衣饰,两人都戴着帽子,遮住脸面,趁着夜色,偷偷溜出了宫门,先到张放府第住下。
当时的长安全城共有十二座城门,每门设有三个门道。东面城墙的城门有宣平门、清明门、霸城门,南面城墙的城门有覆盎门、安门、西安门,北面城墙的城门有横门、厨城门、洛城门,西面城墙的城门有雍门、直城门、章城门。如果除去庞大的皇宫建筑,居民区分布在城北,划分为一百六十个“闾里”,有二十几万市民生活在这里。但城外周边围绕十几座帝陵,若干个人口中心星罗棋布,总共加起来人口在百万以上,堪称天下最大的都市。
第二天上午,一位美少年带着一位三十出头的富家公子,出现在长安街市上,身后跟着几位健朗的侍从,吸引了不少市民的目光。位于西北角的长安九市中,密布着各种手工业作坊,工匠云集,金银首饰,铜铁工艺,农具制作,让成帝感到新鲜无比,叹道:“想不到天下还有这么多奇妙技艺,真是巧夺天工呀!”
进入市井繁华之地,但见商铺林立,饭店栉比,酒肆前飘扬着旗招,万头涌动,喧闹无比。两人走累了,来到一处酒肆,上了阁楼,张放叫道:“小二,把地道的民间风味菜端几个出来,再打几斤春酒上来。”
成帝说道:“这市井里的酒菜,怎么比皇宫里的好吃呀?”
张放笑道:“皇宫里的做得精致,民间的酒菜才是真味道呢。”
两人在楼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尽情对饮,忘却了心中的愁烦,好不惬意。饭余,他们走到一小巷深处,几个浓妆的美女头上戴着大红花,摇晃着手巾,笑吟吟地招呼二人说:“好帅的小哥,好富态的公子,进来坐坐吧。”成帝眼睛都看直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张放赶紧拉着成帝的衣襟,匆匆离去。
到了晚上,成帝和张放又偷偷地溜回了宫中。
随后一段日子里,张放带着成帝,还增加了自己府上的几位随从,又到长安城中的闹市观看百戏、斗鸡、赛马表演,力士扛鼎、缘竿攀缘、跳钻火圈、跳丸弄剑、高空走索、鱼龙变幻、呑刀吐火、划地成川,让人目不暇接,应有尽有,时而还有胡乐伴奏。
成帝叹道:“宫中也有精彩的舞乐百戏表演,没想到民间的更丰富,百姓围观,气氛热烈,比宫中的更刺激。”
张放笑道:“那些高鼻蓝眼的胡乐伎人,有的来自西域,有的来自大秦、波斯等地。”
观看完毕,张放见成帝意犹未尽,说道:“当年汉武帝也微服出行,到过长安的郊外,晚上就住在长阳宫和五祚宫,听说那里景色很美,咱们也去观赏一下吧。”
成帝说道:“那里离皇家宫观很近,你我微服出行,不太方便。这样吧,我让朝廷给你加一个将军的职位,以便调动兵马。”
回到宫中,成帝任命张放为侍中兼中郎将,负责平乐监的屯兵事宜,允许自己设置幕府,出行时和将军的仪仗相当。
张放稍做布置,安排成帝骑着马,私下来到长安城郊的宫苑美景之处,北到甘泉宫,南到长阳宫、五祚宫等地,尽兴游玩,沿途有兵士相随。游玩累了,晚上两人同榻而卧,或把酒言欢,彼此诉说心事。
一日,张放带着成帝来到长安南郊,指着一处祠堂对成帝说道:“这是我张氏祖宗的祠堂,祠堂附近埋葬着家族的先人,每年族人都要在这里祭拜祖先呢。”说罢,径直进入祠堂,祠堂正中摆放着张汤、张安世等祖先的神灵牌位。张放伏下身去,叩拜祖宗神灵。
叩拜完毕,张放走出祠堂,对成帝说道:“想当年,先人张安世有功于大汉,他的画像同其他大臣的画像一起,绘在皇宫的麒麟阁的墙上。可惜小弟我继承了侯位,却胸无大志,有愧于祖宗呀!”
成帝点头称赞说:“你张家祖先在大汉名臣甚多,除张汤之外,张安世曾在武帝、昭帝、宣帝三朝都是重臣。你现在虽然是侍中兼中郎将,但离天子最近,也最重要呀。”
“皇帝哥哥,你知道我刚才在祠堂祭拜时,向祖宗的在天之灵许了个什么愿吗?”
成帝笑道:“不知。”
“小弟向祖宗祷告,请求咱张家的先人们保佑皇帝哥哥早得龙子,永远开心。”
成帝心里一阵感动,他平时不喜欢过多表达,只是将张放紧紧拥入怀中。
京城长安,侯门的府第一个比一个高大,但最为气派的仍然要数大司马大将军王凤的府第。王氏诸侯权势很盛,人人都爱惜人才。天下的士人,凡想有所作为的,大都选择投入王氏诸侯的门下,就连一些地方豪强,还有名动天下的侠客,也不例外。这王凤虽然辅政专权,延纳的英才却也最多。其中有几位富有才气的士人,如儒生杜钦、杜邺,大儒谷永,名臣陈汤以及大侠楼护等人,都成为他的幕僚,当然也少不了张匡之类的阿谀逢迎之徒。凡是遇到朝政上的疑难大事,王凤都要向他们请教,有时也借用这些儒者上奏,以此影响天子和朝政。
这段日子中,王凤最担心的还是皇帝的子嗣问题。但成帝既没有亲近许皇后、班婕妤,也没有和他推荐的王美人再续鸳情,只偶尔和李贵人亲近一下。成帝即位已经近十年了,所宠幸的嫔妃,有的生下了皇子却神秘地失踪了,或者早早地夭折,或者流产了,总之就是没有结果。王凤最近陆续从宫中得到密报,说是成帝常常和侍中张放待一起,两人还常常微服出宫,悠游于市井中。对此,王凤心有不快,多次找机会劝说过天子,天子却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这叫王凤怎么不着急!他深知成帝的子嗣问题一天不解决,就会给王氏外家今后的前程留下隐患。
“难道真是天意不成?”王凤也开始有些相信民间的传言,专门把杜钦请来商量办法。杜钦,字子夏,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从小就喜欢钻研经书,由于有一只眼睛盲了,放弃了从政的意愿。当时有个叫杜邺的茂陵人,字号也是子夏,两人在京城的士人中,才学都很高,而且都被王凤延请为幕僚,参与朝政机密大事,京城的儒生称杜钦为“盲眼杜子夏”,以此和杜邺相区别。杜钦以为这样的称呼有些贬损自己,于是平时戴了顶小小的冠帽在头上,人们便改变了称呼,称他为“小冠杜子夏”,称杜邺为“大冠杜子夏”。王凤求贤若渴,知道杜钦为人深沉而博达,才智颇高,对他的才能十分欣赏,奏请他当了大将军衙门的武库令。
杜钦进入府第,王凤把他迎入厅中坐下,泡上香茗,直接说道:“今天请子夏先生亲临府上,是有为难的事情,想听听先生的高见。”
杜钦说道:“放眼天下,还会有让大将军感到难办的事情?”
“唉,说起来虽然我身为朝廷的辅政,天子之下,群臣百僚之上,却也有难言之隐困扰我,这就是天子至今没有子嗣呀。”王凤说。
杜钦点了点头,说道:“天子无子,外戚有忧。皇帝如果长期没有子嗣,必然关系社稷安危,也关系到你们王氏宗族的未来。在下明白大将军的苦衷。”杜钦沉思片刻,建议说:“在下记得儒家经典上记载,古代有专门的制度,称为‘九女之法’,即从天下有德行义举的家庭中,挑选出九位适宜生子的淑女,不必像现在这样挑选宫女,还要讲究什么美色及声乐技能。”
王凤问道:“子夏君,‘九女之法’真的管用吗?”
杜钦回答说:“这‘九女之法’不仅仅是在全国为天子挑选最适合生育的女子,而且还要教她们调养气息,学会阴阳交接之道。嫔妾们难以怀上天子的龙脉,并不是天子的问题,而是和阴阳不调有关。这阴阳不调,有天象不合的原因,也有男女不合。古代的《素女经》专门研究房中术,传授了九种不同的性交姿势,就是世间所称的‘素女九法’。”
“哦,竟然还有这么多高深的道理在里面。”王凤说。
“当然,皇上至今未延续子嗣,放着许皇后、班婕妤等人不去过问,听说最近几年还微服出宫,拈花惹草。在下认为,只有采用古代‘九女之法’,辅以‘素女九法’,才能让天子专情于宫内,也才是汉家刘氏传续万代之法。”
王凤点了点头,叹道:“如果皇上始终没有子嗣,将来谁成为天子的宠人,都将对我王氏不利啊!我这就去准备一下。”
王凤乘车来到长乐宫,面见皇太后王政君。
王凤说道:“太后,我一直为天子子嗣的大事操心。刚才询问了属下的幕僚子夏先生,他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说是采用古代的‘九女之法’,从全国挑选九位适合生育的女子,不论美丑,也不讲究修养和技能,再教以‘素女九法’,才能延续皇帝龙脉。”
王太后想了想,说道:“开国以来,大汉还从来没有制定过‘九女之法’,如果现在施行,让那些卑贱的女人进入宫中,恐怕有些不妥吧!这样吧,我以太后的名义下诏,在全国再为皇帝采纳良家女子入宫,任他挑选。”
王凤也不再坚持,回到府中,将太后的意思告诉了杜钦。
杜钦却坚持说道:“‘九女之法’和普遍选取良家女子有很大的不同,在下请大将军务必重视。”
王凤说:“眼下还没有人敢对我王氏不利。皇上喜欢美人,我曾将府上一位小妾的妹妹张美人送进宫中,这张美人曾经是嫁过人的,丈夫早夭,应当属于适合生子的女子。我也找过相士为她算过命,说她适宜生男。张美人入宫也有好几年了,但也没有为皇上生得龙子。”
杜钦叹道:“在下以为‘九女之法’不能实行,将是汉室的不幸啊!大将军现在虽然职高望重,但将来必有隐忧,当前为政不必过于专权,该让就让一下,有时候退后一步自然宽,否则会因树敌太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杜钦的这段话,王凤并没有领会他的深意。
成帝的日子虽然过得开心,但酒色过度,身体虚耗不堪。这天,他感到身体不适,躺在御床上静养,侍中张放来报,说是定陶恭王求见。成帝念及自己至今没有子嗣,而定陶恭王也是元帝之子,于是传令请恭王进宫。
定陶恭王刘康,傅昭仪所生,比成帝年轻七八岁,喜欢经学,精通音律,是元帝生前最喜欢的皇子,被封为济阳王。当年傅昭仪使出浑身解数,让元帝动了更换太子的心思,差点把刘骜给换了下来,幸亏有王凤和史丹等大臣护佑太子,才有了今天的成帝。刘康后来改封为山阳王,过了八年又改封为定陶王。傅昭仪也就先后成了山阳国、定陶国太后,现在又和刘康在封地定陶国居住,即今山东菏泽一带。如今刘康已经长大成人,为人大气,且重感情,所娶王妃为张氏,张氏未能生子,侧室丁姬却为刘康生得一子名叫刘欣。傅太后虽然深居定陶国,却经常打探朝政里的事情,得知成帝已经三十出头,一直无子,最近一段时间身体欠佳,她知道汉朝皇室承继了兄终弟及制度,于是要求刘康到京城探望成帝,联络兄弟情谊。
定陶恭王刘康见到成帝,伏身下拜,说道:“小王听说陛下龙体欠安,立即请求前来探视。”
成帝见刘康已长成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表人才,心中甚感欣慰,他把刘康扶了起来,笑道:“定陶王是朕的至亲骨肉,不必多礼。”
刘康握着成帝的双手,眼泪不觉流了出来,哽咽着说道:“自从离开皇宫以后,就没见到过皇上了,还以为今生咱们兄弟再也难以相见了。”
“是呀,朕今天看到你的样子,就想起当年父皇在世的时候。唉,这一晃,就是十多年过去了!”成帝内心充满了亲情,语气也有些伤感。
刘康说道:“皇太后贵体可好?吾母时常挂念着她老人家,要小王带了些定陶国的土特产,嘱咐一定要送给皇太后。”
“太后身体很好。你母亲傅太后身体也还好吧?”
兄弟相见,亲情萌动,二人握手垂泪,相互问候了一番身边的亲人。
成帝拉着刘康的手,说道:“人的天命有常,这是不可讳言的事。朕至今没有子嗣,最近总感觉身体没有以前强壮了。将来朕一旦有什么不测,你我兄弟何时才有见面的机会呀……”
刘康听得悲伤不已,涕泣说道:“陛下身负社稷重任,必是长寿之命,万望静心养病。”
“唉,朕在宫中,时常感到孤独。朕看你心地善良,你就在京师多待一阵子,陪陪朕吧。”成帝有气无力地说道。刘康流着眼泪,点头答应下来。
次日,成帝陪同定陶王刘康来到长乐宫,面见皇太后王政君,特意送上了从定陶国带来的礼物。
王太后见刘康长得很像元帝,笑道:“怪不得先帝在世时喜欢恭王,原来恭王确实和先帝长得十分挂相呀。”
刘康说道:“太后,这些年来小王时常想念父皇,就连做梦都梦到他了。”说罢,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这话也触及王政君柔软的心肠,她也哽咽着流下了眼泪,问道:“傅妹妹还好吧,哀家也是多年没有看到她了。”
刘康点头说道:“她还好,从小对我管教很严呢。这些定陶国的特产,还是她特意要小王带给您的。”
王太后听了此话,转身对成帝说道:“皇儿,定陶王回国时,你一定要给予特别关照。”
成帝欣然应命,又问刘康道:“你的后人叫什么名字?”
刘康说道:“小王的王妃张氏一直没有子嗣,后来娶了丁氏为王姬。三年前八月十五那天,小王和丁姬终于得了一子,名叫刘欣,吾母定陶国傅太后一直带在身边,说这孩子是元帝的血脉,她一定要亲自教养。”
王太后欣慰地说道:“恭喜定陶国终于有后人继承王位了。”说罢,又幽幽地望着成帝,吸了口气。见成帝垂目不语,似有些尴尬,刘康连忙说道:“太后,皇天佑我大汉,皇上一定会有子嗣的。”
王太后说道:“难得你有这番心意。如今元帝的至亲也只有你们定陶国和中山国了,你和中山王刘兴的身份是皇室正统所传,高于其他宗室。以后你们如有时间,希望多来陪陪皇上吧。”
成帝高兴地说道:“你这次不要急着回封国,就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陪陪朕吧。”
王太后对成帝说道:“定陶恭王这次来京看望皇帝,傅妹妹还记得我这个姐姐,你去下个诏,以皇太后的名义回赠一份赏礼给恭王,这赏礼一定要比其他诸侯王丰厚十倍。”
“朕也将赠送一份厚礼给恭王。”
刘康伏身叩谢,说道:“小王感谢太后和陛下的隆恩。既然皇上身体欠佳,小王就暂时留在京城,每天陪陪陛下吧!”从这以后,刘康昼夜侍奉在成帝的身边。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再加上恭王陪侍,成帝的心情渐渐有所改变,病情也好转起来。
大司马王凤得知定陶王一直留在京师,每天陪伴着天子,感到十分不安,因为他知道傅昭仪是个很有心思的女人,当年差点把太子给换掉了。恰逢天空中出现了日食,王凤心生一计,来到未央宫对成帝说道:“陛下,前些日子天象又出现日食,怕是阴气太盛所致,极不正常,是不是蕴藏着什么凶兆?”
成帝问道:“大将军有何高见,不妨说与朕听听。”
王凤说:“陛下,既然是阴气太盛,必和皇室后宫有关。如今朝事顺畅,社会平安,臣想来想去,认为唯有一事,可能触动上天。此事涉及宗室,臣不敢乱说。”
成帝说:“将军只管直说,朕自有分辨。”
王凤见天子已经动了心思,才说道:“这天象异常,为阴气侵阳的征兆,臣以为应当和先帝的傅昭仪有关。”
成帝说道:“现在的定陶国傅太后?”
“定陶恭王为先帝的傅昭仪所生,虽是皇室至亲,但按照朝廷礼制,宗室国王理当住在自己的封国里才行,现在却借口侍奉皇帝,滞留于京师,这是违背朝廷礼制的事呀。定陶恭王的出身,与先帝妃妾有关,因此臣认为是上天用日食示以责备。”
成帝听罢,觉得有些道理,叹道:“唉,朕这段日子身体不适,是朕要求定陶王留下来陪侍的。”
王凤说:“朝廷礼制定下来已经一百多年了,陛下如带头违制,其他宗室国的公侯便有理由去效仿,那时臣不便处治啊!再说,陛下可能忘了当太子时的危难之时了吧。”
成帝听得心头一震,问道:“大将军认为该怎么应对?”
“臣以为陛下应当顺应天意,立即将定陶王遣返回国。”王凤说。
成帝沉思半晌,说道:“既然如此,就按大将军的意思办吧。”
定陶恭王临行前,来到未央宫和成帝告别。
成帝心里有些难过,说道:“朝廷礼制所限,朕也是不得已。朕的身体已经好些了,你还是暂时回去吧。”
刘康说道:“这段时间,小王能够陪伴陛下左右,已经知足了。皇太后和陛下还有厚礼相赠,小王感激不尽!”
成帝说道:“只是不知这一别,咱们兄弟何时才能再见面了。”
兄弟两人相对涕泣,挥泪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