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土坑外面的地平线终于彻底映入眼帘。
萧筝泣不成声,从喉间哭出声来,却很快就被大雨冲刷的声音淹没。天地间只有雨水和光线昏暗的树林,她什么都看不见。
腰部又传来一股大力,陆铮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她举过土坑半截,她从腰部的位置都接触到了地平线。
萧筝不敢耽搁,双手趴在地面,脚用力一蹬,爬出了土坑。
她上去的那一刻,明显听见身后陆铮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去,就看见陆铮站在土坑里,他眉宇间皆是释怀,被雨水阻隔的眼底是疲惫,他往后踉跄几步,已经累得站不稳了。
手臂因为刚刚的发力,鲜血冒得更多,浑浊的泥水透过纱布闯进去,不少碎泥都纷纷挤入伤口中,让他痛得无法思考,皮肉似乎都牵扯在一起产生剧痛。
他没力气了,在往下沉。
眼看他头顶在往水里淹没,萧筝紧急的跑去旁边大树下,徒手拉住一条半大的树枝,她几乎用尽毕生的力气,只听咔嚓一声,将树枝从树干上拽下来。
力的相互作用导致她手心被树枝划破,鲜血绽出来,手指连心,她痛得龇牙咧嘴,但她不敢耽搁,跑到土坑边把树枝扔下去。
“陆铮,抓住!我拉你上来!”
陆铮本来都要睡着了,整个人已经被没在土坑的水中,听见萧筝的声音,他又立即醒过神来,尽力站直身体。
他长得高,土坑里的水刚好到达他的下巴处。
而土坑的高度也仅仅到此,淹没不了他——只要他不瘫软进土坑的话。
“抓住啊!”萧筝见他不动,紧张的催促。
陆铮瞧见她眼底的固执,他也想活,伸手就拽住了树枝的另一端。
但是萧筝作为女人来说力气太小,根本拉不出陆铮。
她四处看着有没有什么能借力的东西,忽然就瞥见刚刚被她拽了树枝的大树。
脑海里响起初中学物理的时候,在书上读到的那句话:给我一个杠杆,我能翘起地球。
萧筝迅速跑到树木边上,双脚从后面蹬住树干,将树干当做了借力支点,随后大声说:“上来!你自己把树枝当做攀爬点!”
攀爬很费力,但总比出不去的好。
陆铮没有犹豫,双手拉住树枝,一寸一寸的交替双手,攀爬而上。
萧筝双脚死死抵住树干,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树干上,她生怕自己脚底打滑,前功尽弃。
陆铮最后爬出了一半身子,双手撑住地面,慢慢往地面缩,
见状,萧筝丢下树干去拽住他肩膀,把他用力往上拖。
雨势小了。
陆铮爬了出来。
他身体着陆的一刹那,猛地伸出手臂将萧筝揽入怀里,二话不说低头深深吻住她的唇。
手上的痛,身上的血,天地间的大雨,在这一刻都不过只是世间的喧嚣。
他贪婪的亲吻她,她口中还有咸涩的味道,这个吻和往常的每一次都不一样,它没有任何情欲,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迷恋。
有的只有无尽的珍惜,是劫后余生的重逢,此生不变的灵魂追求。
她尝到他口中泥水的新土气味,却并不让人觉得难受,反而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证明。
她死死搂住他脖颈,因身高原因,她将脖子扬出一道美丽的弧度,承受着他的吻。
耳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陆铮终于放开她,他牵住她的手往外走,“天要黑了,我们必须先找到落脚点。”
萧筝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的步伐。
雨势虽然小了,但担心夜里又会下大雨,他们没有就这么折返回去的打算。陆铮带着萧筝走出树林,来到几片农地上。
农地是种庄稼的,没有树木,不用担心下大雨打雷闪电。
农地是阶梯形式,陆铮找了个地方,和萧筝坐在阶梯式的田坎下面,等着雨和夜过去。
天完全黑了,陆铮没有打火机生火,再说下雨也生不起来。他把衣服脱下来,高举过头顶做成简易雨伞,给萧筝挡住冷雨。
这‘雨伞’面积很小,萧筝为了他也能躲避,于是紧紧抱住他,尽量和他贴成一个人,这样两人都能躲雨。
“你有觉得身上发热吗?”萧筝问。
她害怕他手臂上的伤发炎引起高热。
陆铮摇摇头,扯出一丝无力的笑容:“没有,放心。这种小伤我受得多了,不算什么。”
“手机虽然有防水袋,但是这个地方没有信号。我们无法联系外界,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我好歹算半个医生。”
陆铮扯唇,说:“治死者还是治我?”
萧筝知道他在缓解气氛,她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钻。他们身体相贴,热度很快上来,不再那么冷。
淅淅沥沥的雨不知下到了何时,等夜深了,萧筝熬不住困意,靠在陆铮怀里迷迷糊糊睡着。
陆铮下巴抵住她的头,也抱着她睡着。
实在太累,即便在恶劣的环境中也无法忍住困意。
第二天清晨,雨后的太阳升上高空。
温暖的阳光照射下,萧筝苏醒过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何处,她动了动,陆铮也醒了。
他眼里布满红血丝,撑了撑已经麻掉的手臂,说:“天亮了啊。”
“是啊,我们又挺过去了。”萧筝露出开心的笑。
幸好挺过来了,否则后面的事她甚至想都不敢去想。
陆铮挪动身体,来到萧筝旁边,给她揉了揉腿,说:“你这么屈着肯定麻了,给你揉揉缓解好我们就要出发了。”
萧筝点了点头,“手机好像有信号了。”她拿出防水袋里面的手机。
陆铮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刚刚站起,他眼神一紧,眼里闪过一道暗芒,用力将萧筝扯开几步远。
“你干嘛?”萧筝猝不及防险些摔倒,跟着他倒退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