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我从黑暗中醒来。我一定是在地狱。
我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
当我移动身体时,皮肤和绳子摩擦,蹭出了鲜血。
痛感让我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我像出生时一样,浑身赤裸,皮肤上沾满了血。
我嘶喊,声音被黑暗无情地吞噬殆尽。
是谁绑架了我?我无助地回忆着……
脚步声飘忽而至。
别过来,我绝望地祈祷。
三个心跳后,绑架者站在我的身前。
“别杀我!”我像受伤的猎物一样扭动着。
“我不杀你,”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只想拯救你。”
这是曾经让我沉醉其中的悦耳嗓音。“是你?”
“是我。”女人俯身,熟悉的气息环绕着我,“你不是最喜欢黑暗吗?”
“放了我……”我乞求,“今天,我是新郎……”
“你是新郎的话,”女人亲吻我的额头,“那我就是新娘……”
第1章
迎着月光,我步行来到二环里,走入一处四合院。
在厢房里,我拿出小提琴,刚调好了音,一个中年男人对我挥挥手,示意我上场。
院子里放着一台施坦威的古董钢琴,我的搭档司凤试了下音,露出一丝浅笑。看来,她对这架钢琴很满意。
接下来,我们开始了演奏,乐音在奢靡的空气里轻轻地摆舞。
我以一首俄罗斯民谣《贝加尔湖畔》来热场,以《卡门》、《辛德勒的名单》和《恰空》来铺垫。
演奏到《梁祝》时,缠绵的爱情之音提升了些许人气。最后的曲目是《稻草堆上的火鸡》,这是一首古老的美国民谣,活泼、轻快,正适合这帮年轻的听众。
四十分钟的演出只收获了三三两两的掌声。
听众只有十几个人,我安慰自己,没必要感到气馁。这只是一场富人的家宴而已。
我对着人群鞠了一躬,回到了厢房。
我的搭档司凤还要继续面对钢琴,为交际的客人们提供轻柔的背景音乐。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拿出手机和耳机,躺在了软椅上,享受属于自己的音乐空间。
就在这时,你步入了小房间,站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后。
黑色的短袖V领衫衬托出你丰满的曲线,一双棕色的靴子展示出你修长的大腿。
瀑布般的长发散落在轻柔的肩膀上,鸭蛋形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温情的荔枝眼,里面的纯情要溢出来。
你微笑着看我,目光让我沉醉。
站在你身前的年轻男人是个富二代。
他叫陆封,也是我的雇主。
陆封的左耳朵戴着一只银耳环,光滑的下巴上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头发梳成了夸张的鸡冠头,目空一切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陆封将费用转到我的户头上。我微微颔首,以表示感谢。
陆封指着你说:“老兄,这是我女友。她非要过来看看你。”
说完,陆封拿起我的琴,还蹭了蹭弓子,然后离开了。
狭小的耳房里只剩下你我两人。
“你演绎得超棒!”
你开口说话了,笑容里充满了真挚的情感,白玉般的牙齿比灯光还闪亮。
你的嗓音像悦耳的银铃,把我的每个毛孔都撑开了。
你又说:“尤其是巴赫的恰空,饱满、有力,过渡很平滑,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你的话语像暖流一样淌入我的心田。
你不仅懂乐理,还漂亮、贴心。
你的身上没有富二代男友的傲慢和虚伪,你是真诚的。
我展开阳光般的笑容。这种笑容,我有很多年没对外展示了。
我笑道:“我应该把你的点评记下来,在下次演奏前读出来,以增添信心。”
你咯咯笑了。
笑容在你的脸上荡漾,像波纹一样抚摸我的灵魂。
你端详我的小提琴,说:
“我男友碰了你的琴,我替他向你道歉。我知道,这是非常私密的东西。”
你懂事、贤惠,性格好。
你将肩包放在茶几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动作分外得轻柔、优雅。
你弯腰时,V领恰当地露出一些胸前的春光。
我的心在狂跳。
我提醒自己:辛晖,冷静下来,女孩像小鹿,不习惯男人太热情。
她们总是慢半拍激情,多十分蜜意。
我说:“你男友动了我的琴,就像动了我的内衣。”
这句话很大胆,我担心它起反效果。
你又笑了,笑得很可爱,酒窝隐现。
我又说:“还是需要对外展示的内衣。”
这次,你抿紧了嘴。
保守的女孩,我更喜欢了。
“你经常在这样的场合演奏吗?”你问我。
我如实回答:“在二环的四合院里演奏,这是我的第一次。”
“你技艺娴熟,从小就开始练了吧?”你崇敬地问。
大多数女孩无知、浅薄,一见面就说自己喜欢的东西。
你不这样,你知道如何与人连接。
“我从四岁开始练琴。”我坦承。
女孩子们更喜欢谈论自己,于是我问你:“我猜,你是学艺术的吧?”
灯光下,你的肩膀像水晶一样透明、圆润。如果摸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呢?
你缩回椅子里,耳根下的蓝色吊坠在灯光下闪烁着。
你嫣然一笑,调皮地反问:““你猜?”
让我猜?你是在和我调情吗?
我打起所有的精神,娓娓道来:
“你的气质非同一般,略显安静。以我的直觉,你应该很擅长画画。”
你的眼睛一亮。你惊讶地说:“太厉害了!一下就猜到了我的职业。”
“做我们这行的,最擅长共情。每次演出时,我都要面对数不清的眼睛,所以能探知一二吧。”
你机敏地说:“你演奏时,我听出一些阴沉的东西,就在《恰空》那个曲目。”
你听出了我刻意隐瞒的东西,我辩解道:“这首曲子走的就是幽怨的格调。”
你摇摇头,秀发在肩膀上跳跃着。你摇头也这么好看。
你说:“这股幽怨好像是从心里带出来的。”
好一个聪明的女孩。
没错,我在阴暗中长大,迫切需要治愈。而你有这种力量。
在一个心跳间,你突然变成了我的知己,我一辈子等待的人。
我激动地问:“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蓝若彤。”你说。
“蓝若彤,好名字,有股诗意。”
你又咯咯笑了,像黄鹂在歌唱。
你说:“好什么好啊!三个字有两个字是颜色。这辈子啊,我注定跟颜色打交道了。”
“未尝不是件坏事。”我看了眼小提琴,“我也是成天抱着它睡觉,梦里也是它的影子。可以叫你若彤吗?”
你没有反对。
“——若彤,该走了。”“鸡冠头”陆封出现在门外,警示的眼睛望向了我。
你从座位上起身,提起了小包。
我不能浪费这次稍纵即逝的机会。
你的男朋友挡不住我,什么也挡不住我。
我竭力压住蹦跳的心脏,让脸上的笑容显得更自然。
我说:“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想请教些绘画的技巧。我一直想画一张民谣歌手赵雷的《画》呢。”
说完,我笑了。
你的脸红了,红得恰到好处。
她说:“没想到你还听民谣呢。”
你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上我的眼睛,说:
“那你加我微信吧。我名字的拼音就是我的微信名。”
这句话像天籁之音浸入了耳朵。过了许久,我才平静下来。
我掏出手机,拇指狂乱地按压屏幕,发出了邀请。
随后,我坐回椅子里,感受她残留的气息。
这时,我的搭档司凤一脸疲惫地步入房间,问道:“一次邂逅?”
司凤坐在你坐过的椅子上。她将头发拢到脑后,绾成了一个丸子头,然后喝了口矿泉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没有作答。
我深吸一口气,想把你吸入体内,想和你厮守终身。
不,这不是邂逅,这是心儿的连接,是灵魂的团聚。
此时此刻,你变成我一辈子等待的人。
我的天使,蓝若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