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电话后,我妈的第一句话是:“卓洋回家了吗?”
“没有。”我如实回答。
“蓝蓝,这事不能等,你早过结婚的年龄了,你都——”
我打断了我妈:“——我知道。妈,你别说了。”
“你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妈建议,“实在不行,就再找找。家里有不少小伙子,我看着就不错。”
我只能跟卓洋耗下去,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太大了。我应付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我来到律师事务所,出现在卓洋的工作台前,他脸上露出惊讶、不解的神情。
他问道:“你来做什么?”
“卓洋,”我俯视爱人,温和地说,“我们必须谈谈。”
卓洋从座位上站起,告诉我:“晓蓝,咱们已经分手了,没什么好谈的了。”
“错。我们有很多事要谈。”我耐心地劝说。
“比如?”卓洋皱着眉头问。
我逼自己说了出来:“我知道你在解放碑买了房子,用的还是现金。”
卓洋的眼睛里闪过一缕疑惑。
他向来就是这样。碰到不愿面对的问题时,他总会变成鸵鸟,闷头不说话。
他以为自己这样做,问题就会自动地不翼而飞。
看他无动于衷,我又推了他一把:“现金是一个姓童的女士给你的。”
听到这句话后,卓洋脸上的疑惑变成了震惊。
“下班后,”我以命令的语气告诉他,“马上去我们的定情地。我等你。”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迈动沉重的步伐,离开了事务所。
一路上我在想,卓洋,你是我的爱人,我不想这么逼你。
我这样做,只是想让你回家。
我不想成为你眼中的恶人。但是,你千万不能滥用我的好意和善良,否则我一定会反击的。
我来到古街,在这里漫步了两个小时,然后进入角楼咖啡厅,又等了三个半小时。
当夕阳迸发出红光时,我终于等到了他。
砰!大门被撞开了。不出我所料,卓洋气呼呼地来到我面前。
他没有坐下,而是高高地俯视我。
他对我怒目而视,然后劈头盖脸地喝问:
“张晓蓝,你一直在跟踪我,还在我的手机上安装了监控软件!说——你还知道什么?”
所有的秘密,但我没说出来。
我温柔地望向他,温柔地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卓洋,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卓洋极不情愿地坐在我的对面。他在椅子上扭了扭,像是坐在了烧得通红的铁椅子上。
卓洋长相英俊,性格随和。他真心希望身边的人开心地生活,这是绝大部分男人并不具备的特质。
我凝望对面的爱人,在心里呼喊着:卓洋,我就是爱你啊,爱到无法放手,爱到了骨头和血液里……
别亵渎我们的爱情,否则定会爆出鲜血。
“卓洋,这是咱们的定情圣地。”我动情地说,“我想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也要继续爱你。”
“晓蓝,我越来越不理解你了。”卓洋没有受到感染,“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爱是无条件的。”
“什么意思?”
“为了拯救我们的爱情,什么事我都能干出来。”
“包括违法犯罪?”卓洋的眉毛和眼睛挤到一起。
“在我男友的手机里植入木马软件,跟踪我男友,看他有没有背叛我。如果你把这称之为犯罪,你尽管去告。”
“这不是爱,”卓洋严正地告诉我,“这是——这是变态。”
“你这样说我,很让我伤心。”
卓洋哼了一声,说:
“你一看到精神病人,就两眼放光,把他们当成了宝藏,当成供你娱乐的对象,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的胸腔里有了怒意。
卓洋没有停止激怒我:“你应该有自己的心理医生,好好治治自己。否则,迟早你也会进去。”
卓洋把我的爱贬得一文不值,还侮辱了我,怒火涌到我的喉咙:
“无论咱们的看法多不一样,你不能肆意践踏我们的爱情!它是神圣的!”
说完,我强压怒火,强行平复了情绪。
我抓住男友的手,流下了眼泪。
我做最后的努力:“我们是连体人,分不开。我需要你的笑声,你需要我的指引。”
“指引?我不这么认为。你给我不是什么指引,而是大网。”卓洋立即否认了,“你最热衷做的,也是一直在做的,是控制我,让我为你所用,一辈子听你使唤!”
我抛出杀手锏:“卓洋,我怀孕四个月了。你不为了我,也要看看孩子啊!”
“张晓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怀孕的?!”男友激动地大嚷,“每次我都很小心,你是不是在避孕套上动了手脚?”
卓洋粗枝大叶。他眼中的小心,是单指在爱爱过程中有没有滑脱。
对于女人来说,小心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我没说话,卓洋的语气缓和下来,改为劝诫:“咱们不能有孩子。”
“为什么?”我扬起头问。
“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卓洋眯起眼睛,后背靠在椅子上,“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不。你要做出爱的动作,”我严肃地告诉他,“直到再次爱上我。”
卓洋不停地摆动手臂,像饭店前台的招财猫。他说:
“不不不!我绝不会这样做,我也做不到。”
“不做怎么知道呢?”我问。
“你不觉得这样很变态吗?咱们之间没有爱了,干吗非要凑在一起?趁孩子不大,赶紧打掉。这样——钱我出。另外,你想要多少补偿,我都给你!”
童欣说得对,为了挽回爱情,女人先耐心劝说;耐心失去后,再哭泣。
泪水没了后,就是唠叨、抱怨,最终衍变成疯狂。
男人就是这样一步步地把我们逼疯的。
我火冒三丈地说:
“给我闭嘴!我告诉你,你原来说的没错,我们的爱饱受折磨。你还要知道,我对饱受折磨的爱有变态的渴求!”
男友不甘示弱,激烈地喝问:
“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从刚认识你开始,我就感觉你喜欢控制人。我一点点地落入到你的手心里。咱们相识的第二天,你就来到了我的单位,验看我的职位和同事,看我是否对你撒谎了。我跟朋友和同学聚会,你死活跟着我。在聚会上,你对我的女同学和女性朋友审视来审视去,把她们都给吓跑了。你还干过一件蠢事,你和你妈扮成陌生的女人,加了我的微信,来试探我!”
卓洋握紧拳头,继续诉苦:
“——你给我做饭,了解了我的口味。我们一起做瑜伽,我感觉是放松了,但也感觉被你控制了。张晓蓝,你会催眠术。有好几次,我莫名其妙地睡着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停顿片刻,卓洋接着说:
“你把精神病院的那一套全部用在了我身上。我做了什么,准备做什么,甚至在想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要是还不离开你,一辈子都要为你服务,一辈子都要生活在你的阴影中!你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女巫、毒药!”
卓洋大声控诉后,又加了一句:
“张晓蓝,这世上的男人多了去了,你为什么单单跟我耗上了?!”
我摇着头,冷漠地听他发泄,有一会没说话。
卓洋不愿乖乖变回恋爱时的模样,让我们的爱情永续下去。
无论我怎么努力,卓洋像穿山甲一样屏蔽了我的爱意和耐心。
爱人既然这么无情,那对话的温情部分就结束了。
平庸的爱麻痹我们,真正的爱逼疯我们。想要真爱变得永久,就要在真爱上撒几滴鲜血,才能保护真爱免受邪恶的侵袭。
“卓洋,你如果离开我,我会摧毁你。”我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我没跟你开玩笑。“
“你终于露出真实面目了。”卓洋环绕双臂于胸前,“说吧,你都知道什么?”
我受够了。
三年来,我委曲求全、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就是为了博取他的一点注意力,但他不领情,冷眉冷眼地漠视我。
我受够了!
我掏出手机,亮出手机拍下的证据。我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大声喝道:
“睁开你的狗眼睛给我看着——这是你跟童欣的开房记录。你背着我偷女人,是一个十足的花心大萝卜!还有这个,这是童欣的取钱记录,还有把钱交到你手里的录音。你为了住上大房子,竟然跟一个有夫之妇好上了,还帮她偷偷修改了信托的条款。这是犯罪!”
卓洋呆住了,表情像挨了当头一棒的哈士奇。他惊问:“你——你是从哪找到的?”
我指着他的鼻子痛骂:
“别管我从来哪找来的!这些证据证明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罪犯!一旦公布出去,你不仅会丢失道德和名誉,还会丢掉律师执照。如果你的领导看到这些东西,会马上开除你!”
“疯子!”卓洋猛地从座位上弹起,“你是个疯子!”
他炸毛了,我倒平静下来:
“如果警察拿到这些东西,会马上立案侦查。我跟刑警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手段,查明你的罪行就是小儿科。让我告诉你会发生什么吧——鉴于你是初犯,你可能会被轻判。不过,律师执照肯定会被吊销。这意味着你一辈子不能再从事律师这个行业了。你犯下了受贿罪,很可能会被判处三年徒刑。你想想,你在牢房里蹲了三年,等你出来后,你有了犯罪记录,哪个用人单位还肯雇佣你?到时你就会发现,你只能去工地上搬砖。或者在胡同里钻来钻去,活得像个耗子。”
卓洋呆住了。
我男友就是这个鸟样,非要逼我说出来,非要等到最后一刻,他才不得不面对。
他的嘴巴张得老大。
砰!我能想象出他脑子要爆开的样子。
我和卓洋开始了相杀。
我陡然意识到,相杀跟相爱很像,或者说它们其实是一体的,像一条引信的两头连接的两块炸药。
爱有多深,摧毁力就多大。
熊熊怒火点燃了我的嘴巴:“如果你不想看到这些,就给我坐下!!!”
卓洋被吓住了。三个心跳后,他乖乖地坐了回去。
他脸色惨淡,身体在发抖。
我让我们之间的战火燃烧了一会,然后缓和了语气:
“卓洋,归根结底,咱们都是好人,都是想努力生活的好人。我们也不是圣人,偶尔会犯错,这都可以理解。不过你要好好想想,你真的要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一辈子吗?听着,生活总要继续,我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咱们没有太多时间。你好好考虑下,明天晚上,我希望你出现在家里。”
说完,我起身告辞。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离开卓洋。
对,以后我再也不用看他的脸色了,再也不用顾忌他怎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