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在派出所的审讯室里，关天单独面对我。
“说什么啊？”我不安地问。
关天很不高兴，递给我一份报告。“这是黄波波的尸检报告，你看这儿——对，就是这。”
我看到上面写着：异常情况——尸体的背部温度比内脏温度低四度。
我把报告推给了关天，问道：“这怎么了？”
“一般情况下，尸体内外的温度不会超过两度。”关天回答。
我还是搞不懂，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姚慧，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关天的笑容很僵硬。
这下我明白了：“你是说尸体被冷冻过？”
关天直起身，沿着桌子走动。
“黄波波死后，尸体被拖到冷库，放在了地板上。固体的地板比流动的气体更导热，这导致黄波波的后背温度更低。”
我问道：“为什么冷冻尸体呢？”
关天微笑着望着我。“你说呢？”
我赫然明白了：“凶手这么做，等于把案发时间往后推迟了两个小时。”
关天冷笑道：“这样，周兰等人就没了作案时间，有了不在场证明。”
关天俯身，话语让我心惊：”实际上，黄波波的死亡时间不是报告上的凌晨三点，而是凌晨一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我非常明白，但我说不出来。
关天哼笑道：“你不说，那我替你说出来——一点钟见过黄波波的人，龙飞、周博和周兰都有作案嫌疑，他们中的某个人才是真凶！”
我没敢接话。
关天坐回椅子里，放松地说：“刚看到这份尸检报告时，我始终想不明白这个异常情况。昨天，当我看到通道时，我一下子想通了。把这些证据串在一起，我的推测得到了证实！”
我踌躇地问：“什么推测？”
“周博先离开的房间，他没有作案动机，杀人嫌疑可以被排除。”关天推断，“龙飞更没有。他胆小如鼠，不可能在厦贵坊犯下人命案。”
我心里一紧，失声问道：“你是说周兰？”
“没错！周博离开后，周兰进入房间，先争吵，后打斗，最后杀了黄波波。”
“杀人动机呢？”我失声问道。
“你还记得龙飞说的话吗？”关天用手肘撑着桌面，脸庞凑近我，“龙飞敲诈黄波波两千万还是三千万，黄波波投资失败，压根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明天又是他的婚礼，他绝望之下，想到了周兰。”
我没说话。
关天继续说：“黄波波可能向周兰要钱，先把龙飞应付过去，但周兰不同意。”
我问道：“你的猜测可能有道理，但周兰不至于杀了他。”
关天摸了摸下巴，说：“这点我还没想明白。有可能是周兰害怕黄波波把两人的奸情说出去。姚慧，我告诉你，周兰不干净，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
我想了想，说：“关警官，我招供，是我凌晨一点杀害了黄波波，然后把尸体抬到了冷库，冻了一会后，最后抬到了房间中。”
关天笑道：“姚慧，这是凶杀案的第五个版本了。好，你既然这么说，我问你，黄波波体长一米八左右，体重一百七十斤，你不到一百斤，先假设你真的把尸体拉到了冷库，之后你冻了多长时间？”
我回答：“十分钟左右。之后，我费力拉了上来。”
“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为了陷害周博。”我回答。
“你为什么陷害他？”
“周博克扣我的工资，还经常当着很多人的面训斥我。”
“一派胡言！”关天猛拍桌子，吼道，“姚慧，你以为派出所是你玩过家家的地方吗？”
我被他吓哭了。
关天的语气和缓下来：“你这是在被迫承担罪名。你这样做，一是为了帮助你唯一的朋友周兰，二是为了给你外婆治病，我很清楚。但这里是警察局，你不能这样撒谎。你这是妨碍公务，懂吗？”
看我不说话，关天双手合十，一双疲惫的大眼睛凝望我。
“黄波波的命案有了突破，我现在有了物证，”他摇晃手里的尸检报告，“只要你再说出真相，成为我的人证，就补全了我的证据链，我就可以抓住真凶了，还米娜娜一个迟到的正义，还厦州人民一方净土。”
我的意志飘忽不定，给关天查案制造了多次不便，但他一直对我保持着耐心。这点我很感激。
关天又说：“姚慧，你不为自己，也要考虑考虑孙友强。那孩子很不错，难道你不想替他洗清嫌疑吗？”
面对关天的目光，我很想说出真相，不想再撒谎，不想再躲藏。
但这个决定太难了，也许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难的决定。
我闭上眼睛，却看到外婆最终离开了我，飘向了空中。我还看到自己孤独地出现在小屋里。
我无家可归，我孤独至死。
我起先一声不吭，然后缓缓地说：“关警官，我想见见外婆，好吗？”
关天的身体缩了回去，目光也是。“好吧。我陪你去。”
“您不用跟着我，”我说，“我不会逃跑的。”
“我怕的不是这个。”关天说，“韦齐被我的突然袭击搞得很狼狈。他恼羞成怒，说不定做出疯狂的事来。”
“我很安全。”
“龙飞可不这么认为。”
我寻思着他的话，然后问道：“龙飞呢？”
“他是黄波波命案的关键证人，遭遇了三次谋害，还都是在局子里。”
我感到凉意爬上了后背。“他人在哪？”
关天站了起来。“被我转移到了别处，具体在哪，我不能告诉你。咱们走吧，去看望外婆。从现在开始，你受我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