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昙露才知道,天光墟就是集市。
“那里!那里有表演!”
“快走快走,你太慢啦!”
小孩子们追逐打闹着,提着鳌鱼灯窜入热闹的涌流中,不慎把昙露撞到银卯怀里。
他们当然不会为孩子们的无心之失而追究。
相反,孩子们的笑声化为鼓点,接连相合共奏,为整条街的热闹繁华再锦上添花,胸腔内不断为之共鸣振动。
“……走吧,小姐。看来我们有得逛了。”
银卯轻笑。
昙露忽而意识到两个人距离近到她能感受到银卯灼热吐息,她慌乱地后退脚步,随手指向某个帐篷摊位:“我们……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银卯看到摊位的帐篷,尤其是上面商标时恍惚一瞬,很快恢复:“……好的,我们走吧,小姐。”
他给昙露掀开门帘。
进去以后,昙露被里面藏着的星辰所惊艳。
这里专门售卖玻璃工艺品。
玻璃在有技巧的布光下折射出多彩光晕,成为人造的银河。
“两位客人好!欢迎光临【舍迦】!”
雄性店员搓着手走过来,他外表不差,但那种好像把人估价的打量视线让人不舒服。
在预估一下昙露和银卯的衣着后,他判断这二人身份不凡,谄笑攀上他的脸:“想要点什么?不是小人自夸,要说玻璃工艺,我们店里说第二,没有人能论第一!您再看看头顶挂着的这些琉璃珠灯,专利只有我们有!(琉璃是玻璃的一种)”
银卯眼眸中倒映出琉璃珠灯的影像。
这是由精心打磨的琉璃珠编织起的美丽吊灯,每盏灯都有不同的吉祥图案,凝聚幻渺星辉。
可昙露对展柜上的玻璃花更有兴趣:“这个给我看一下。”
店员一瞬遗憾,还是巧言令色:“您原来喜欢料器这种古法玻璃啊,那请您看看这几样……这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
他带昙露看几盆料器盆栽:“这里面可有宝石呢,要是尊贵的小姐您实在喜欢,我给您打个折扣。”
他看似割肉地说了一个数字。
昙露看向银卯。
店员满心以为昙露要让银卯付钱。
看他们没有随从跟着但衣着华丽,多半是没鉴赏眼光的暴发户。
而且昙露可能就是银卯要讨欢心的妻主,只要他哄得昙露点头,那肯定能卖出去。
银卯却毫不顾忌地嗤笑——“笑死人了。【舍珈】什么时候会把引以为豪的玻璃抛在一边,拿什么宝石充数?还想卖这种明摆着把客人当冤大头的虚价?”
店员没想到被毫不留情地扯掉遮羞布,气急败坏起来:“这位客人!您不要没钱讨这位小姐欢心,就污蔑我们家的商品!再者,宝石本来就比玻璃这种人造物好得多啊!”
“……所以,我才很奇怪,你是从哪里混进来的?”
银卯怒视店员,店员反应过来满背都是冷汗:“现在去把你的上司叫来,我倒要看看,你的上司见到我以后,敢不敢这么和我说话!”
“切,小子,我告诉你,你知道我们【舍迦】背后是月神殿吗?知道我是月神殿祭司的侄子吗?劝你不要自找麻烦!不然好不容易傍上一条大腿,都可能没了!”
店员嚣张地高昂起头。
“你……”
银卯正要怒斥,被昙露稍显尖锐的笑声打断。
——“哈哈哈!”
昙露笑出眼泪。
店员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试探着问:“小姐,您也认为很可笑吗?”
“嗯,很可笑——我说你。”
昙露擦掉眼泪,一秒变脸:“说不过就拿身份压人,什么三流喽啰会做的蠢事。我问你,你真的如你以为那样,眼力惊人,从来没有对客人的来历走眼过吗?”
“小姐……就算您是帝国重要的雌性,您也不能……”
昙露连听完他说话的耐心都没有:“怎么,你不会要说什么‘你跟我作对就是跟月神殿作对’吧?”
昙露眼神极有被洞察的压迫感:“你敢说,第二天你仰仗的祭司就会从月神殿滚出去。”
她就不信了,她有神力,是当之无愧的国妃,月神殿的主人,还能被一个祭司压在头上!
银卯有几分嚣张得意地补上:“在这位面前说话,建议还是三思而后行比较好哦。”
店员再迟钝都意识到自己招惹到硬茬子,脸色青白,双拳握着,但不敢再说话。
这里毕竟是主星,皇亲国戚,尊者鼎族云集。
他本来想着,月神殿的国妃已经觉醒神力,施展神能,那月神殿的名头相当能唬人。
既然昙露和银卯完全不惧,那证明他们确实能解决月神殿祭司的发难。
昙露戳瘪了这只纸老虎,也不想再听他导购,自己去选东西。
最后,她捧着一只夕阳色的琉璃卧兔给银卯看:“我要这个。”
“……您选了这个啊。还有别的吗?”
“先不用了,我只要这个。”
“好。”
店员以为起码结账要自己来,正要凑过去,银卯几下操作,除了结账,还给昙露选的琉璃兔做好了圆形包装。
银卯和昙露头也不回地离开帐篷。
在帐篷门帘垂地那一刻,店员猛地瘫倒在地。
他,好像认出,那个银发的雄性是谁了!
那么和他一起同行的雌性……
可新闻里和月神殿的消息不是说,那位在医院静养吗?!
店员都不敢深想。
门帘被拉开,银发少女的怒音给店员另一记打击:
“你到底在客人面前做了什么啊!”
少女蓬松的银色卷发梳成长双马尾,刘海上别着胡萝卜玻璃发卡。
她长相精致不输橱窗里的人偶,手里还拿着棉花糖,还有点喘,一半是被气的,另一半是因为几分钟前她还在天光墟逛街,想着看下监控,没想到正抓到员工作死,直接跑回来。
她年纪不大,个子也还没长高,但气势完全不输给店员这个成年雄性:“你被解雇了!我告诉你,这个摊位是我负责的,我可不管妈妈和你姨母怎么说的!这里还有我的作品,我可不允许你在这里胡作非为!”
“不是,少东家……是他们……他们瞧不起【舍珈】,还……”
店员知道少女的爆炭脾气,不敢造次,还想暗戳戳泼脏水。
“你是不是有病!我兄长为什么要瞧不起自家的东西!他哪里骂错了吗?!你以为谁都有权限动智能机吗?那是有指纹认证的!”
店员如遭雷击,要收拾东西出去时,被少女喝住:“你给我把那几盆乱七八糟的玩意也搬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对面串通,要打着舍珈的名义,把他们的次等宝石边角料卖出去,滚!”
店员,不对,被解雇的雄性灰溜溜地抱着宝石花,逃出帐篷。
少女气得跺脚,眼泪在红色双眼里打转。
她本来还想跟兄长打个招呼,让他看看自己已经是舍珈优秀的少东家了呢!
为了不妨碍到商品,她变成兔子,在地毯上懊恼翻滚。
丢脸死了!
……
昙露简直对这只琉璃兔爱不释手。
包装外面还有一个提手,让她能够空出一只手,还能好好地看琉璃兔。
“好漂亮,这是吹制的吗?”
“对,在用火烤的同时吹制,再用钳子定形状。”
银卯看着手捧琉璃兔的昙露,心肠软得不像话。
“……嗯,这样啊。”
昙露其实是想问,银卯是不是和舍珈有点关系。
银卯那种反应,更像是家里的东西被弄脏,所以很生气的主人。
不过这么随便问银卯,会不会以为这是在打探人家隐私啊?
“【舍珈】是我在进入神殿以前的姓氏。就是那家店的……不知道多少世祖。”
银卯主动说出来:“我进入神殿前,是跟着母亲学做玻璃的。所以多少了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