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蓓蓓带着杨结实出了高铁站,没有打车,步行经过一个住宅小区,又穿过一个商业广场,来到了一个小公园。继续走了几步,杨结实看到一个牌坊,上面写着“兴福寺”。
杨结实恍然大悟,怪不得施蓓蓓说乘高铁方便,济南兴福寺离高铁站这么近啊,一共不到10分钟的步行距离。
“这就到了?”
“到了。夫人就住在兴福寺边儿上,一会我们转完了就过去。”
这可真是“大隐隐于市”,四周都是新建的高楼和工地,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这里竟然藏着一个寺庙,杨结实想着。
过了朱红色木质牌坊,后面还有座看上去有些年月沧桑感的石质牌坊,牌坊上分别刻着“尚宝”和“风云庆会”。寺院的院墙也是朱红色的,在公园广场上银杏树、槐花树、石榴树、腊梅、迎春一众绿植的衬托下,显得醒目别致,有几个年轻人正以绿树红墙为背景拍写真。
杨结实忽然想起了常熟兴福寺,他记得那里的院墙都是明黄色的,就连刻着“华严本山”四个字的影壁也是醒目的明黄色,而这里却到处都是红色。
进了寺门,转了一圈,杨结实有些失望。
这里的建筑规模远不能和常熟兴福寺相比。只有大殿、后殿、和两座东西配房沿中轴线左右对称,围合着一个不大的两进院落,大殿里竟然没有佛像雕塑,只是北墙上贴着“西方三圣”的画像。
庭院里的四棵古树倒是有些气势,两棵高耸的古柏瘿结累累、斑斑驳驳,两棵粗大的槐树苍郁蓊然、雄莽葳蕤。但除去这些,满眼望去,青苔暗侵、杂草丛生,一片萧瑟。
施蓓蓓不是个好的导游,只是绷着脸闷声不响地陪着杨结实在院子里走着。杨结实看得索然无味,但转念一想,龙哥和邹涛的母亲分别让他到这里看看,说明兴福寺里不仅仅这么点儿内容。于是又转了一圈儿,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第二遍参观的时候,他却看出了些意思:
正殿的殿顶宏伟大气,采用了中国屋顶样式中等级最高的庑殿顶,庑殿顶的正脊和戗脊都是带有浮雕图案的绿琉璃砖。
正脊中部雕刻着二龙戏珠,两端则为大型吻兽,四个戗脊上安放着形态各异的龙、鹿、马等蹲兽,雕刻逼真,栩栩如生。
从外部整体来看,正殿比例适度,造型轮廓优美,线条非常流畅。
推开正殿的大红色木门,映入眼帘的是大殿的顶梁。顶梁采用月梁式结构,东西梁架作“推山”状,这种殿梁结构是非常规范的官式作法。大殿面阔为五开间,进深三进间,殿内所有的梁、枋等均有团龙彩绘,画工极为精细,团龙和殿内的浮雕荷花全部贴金,色彩鲜艳夺目。
在正殿檐下建有五彩斗拱,结构规制,做工考究,看起来赏心悦目。
后殿和配房的规制较正殿低,但也有美妙绝伦的浮雕和彩绘。
济南兴福寺精美的浮雕和彩绘是常熟兴福寺所不多见的。
杨结实一边儿好奇地想济南兴福寺过去是否和皇家有关系,否则怎么会用这么高规制的屋顶?又一边儿想着把这些浮雕和彩绘样式记下来,以后可以运用到自己的绘画创作中去。
施蓓蓓见他看起来没完,有些不耐烦了,催他离开,说怕夫人等着急了。杨结实只好意犹未尽地跟着施蓓蓓走了。
施蓓蓓熟门熟路,带着杨结实出了西北角的一处小门,竟然径直来到寺外的一处四合院落。
刚一进院,一个梳着丸子头、模样清秀的小姑娘就迎来上来,脆生生地说:
“姐,怎么才回来?夫人已经在北屋等着了。”
“嗯,兴福寺耽搁的时间长了。”
施蓓蓓也不介绍,带着杨结实往里走。
进了北屋正堂,杨结实看到一身白色海青居士服、容貌俏美的中年妇人已经等在那里。他猜想是邹涛的母亲,但不知为何看上去似曾相识,又不知道怎样称呼居士,一时间愣在那里。
“夫人,杨结实来了。”
“怎么,不知道怎么称呼?师父给我的法名辈分碰巧是‘文’,所以我的法名和俗家姓名是一样的。你可以称呼我的法名,也可以按俗家的叫法称呼。”陶文倩似乎看出了杨结实的困惑,和蔼地对他说。
“伯母!”杨结实自然不敢直呼她‘陶文倩’,就按俗家的称谓打了个招呼。
“嗯,兴福寺去过了?”
“去过了,他在那里磨磨蹭蹭不肯走。”施蓓蓓插话道。
“哦?看出什么了?”陶文倩问道。
“我不大懂,但感觉屋顶很有派头,浮雕和彩绘也很漂亮。”杨结实感觉陶文倩虽然慈眉善目,但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臣服的气场,便谦卑地回答着。
“能看出庑殿顶,难得!还有呢?”
杨结实想,与其这样像小学生一样被查问,不如反客为主,于是反问:
“伯母,佛教文化我知之甚浅,想请教您:‘为什么济南兴福寺的院墙是朱红色,而常熟兴福寺的院墙是明黄色呢?”
“你其实还想说:为什么济南兴福寺的规模比常熟兴福寺小那么多?哪一个才是正宗的兴福寺呢?对不对?”陶文倩微微笑了一下,说道。
杨结实心想,这个女人真厉害,竟然能看穿别人的想法。这时却听陶文倩继续说道:
“佛教自汉明帝永平十年传入中国,建筑风格一直以皇宫为范本,便以黄色为外墙颜色,以示尊贵,以至于黄色外墙成为汉传佛教的标志风格。
到了元代,朝廷开始崇尚藏传佛教,藏传佛教中,红色代表吉祥、尊贵、勇敢和庄严,于是有等级的寺庙外墙颜色又变成了红色,有明一代朱红是皇族的象征,接受了元朝崇尚红色的思想,清朝则继续延续了藏传佛教的影响。
元、明、清三朝皇族影响力和活动范围主要在北方,所以到现在北方寺庙多为红墙,南方寺庙多为黄色。”
杨结实恍然大悟,又问道:
“难道济南兴福寺信奉的是藏传佛教?”
“非也,只是历史上受过影响。正如你生活在上海,很多生活习惯、思维方式已经有了南方的痕迹,但骨子里你依然是个北方人,是不是?”
“伯母,听您这么一说,我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吗?我看未必。”
“呃……,是,您说的对,我确实还有很多事想不明白。”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非相,则见如来。”
陶文倩突然说了句经文,然后向身边那个小姑娘说了句:
“蕾蕾,他们起了早来的,现在肯定饿了,今天张嫂不在,你就辛苦下,把你的绝活‘什香面’给小哥展示下吧,蓓蓓去帮她。”
原来小姑娘叫蕾蕾。俩人欢快地答应着,就去厨房忙去了。
看到杨结实有些发呆,陶文倩对他说:
“孩子,你是个有慧根的人,今后的禅悟肯定在我之上。我特地把你找来,一是想亲眼见见你,二是有事相托。”
杨结实回过神来说:“伯母,什么事,您说!”
“我尘缘未了,只因小涛一人。小涛虽天资聪颖、生在富贵人家,但业障未消,日后恐有劫难。小涛从上海回来后,身上戾气消退了不少,我知道他遇到了贵人。因此,我对你多加留意,发现你果然是福缘深厚之人。”
“我?邹涛的贵人?”杨结实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也许是你们前世的缘分,我希望你们两个多亲近。从一个母亲的私心来讲,我希望你能多帮扶他。”
“伯母,他能力很强,是我的老板。”
“不是让你帮他的事业,而是助他消除业障,修出世福报!”
“可我不知道怎么做?”
“心作良田耕不尽,善为至宝用无穷。”
“好的,伯母,我记下了。”
“林宛茹升了你的职?”陶文倩突然转了话题。
“呃……是,还奖励我一套别墅。”
“嗯,好。不过,你要当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