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蓓蓓和邹涛服刑的监狱并不是同一处。
邹涛是在之前杨结实服刑的兰浦监狱,而蓓蓓在柏江区三泾镇的女子监狱服刑。
审判生效当月不能探监,杨结实只好再耐住性子等待,预约下个月的亲友探监。
知道准确的服刑地点后,杨结实立马找到耗子。
嘱咐他和兰浦监狱熟人打好招呼,照顾下邹涛。
重要的是,要他联系兰浦监狱长,设法找到女子监狱的关系。
一方面照顾好施蓓蓓在监狱里的饮食起居,另一方面,提前规划,创造立功条件,争取缓刑或假释。
杨结实相信邹家在监狱系统是有关系的,否则丁龙根不可能随意进入监狱去保护自己,因此邹涛那面他并不是特别担心。
而蓓蓓这边儿,则需要他多加努力了,现在陶文倩对蓓蓓恨得咬牙切齿,不运用关系打击报复就算是以德报怨了,所以这一面压根指望不上邹家。
他给耗子下了死命令,把手头的工作全部放下,一定要搞定女子监狱,哪怕花多少代价也在所不惜。
耗子忽闪着大眼皮,表示明白,立下军令状,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天,耗子打电话说兰浦那边都打过招呼了,几个狱警朋友都答应会关照邹涛,女子监狱那边要和监狱长见面了再谈。
过后一连几天,耗子没再打电话。
杨结实有些着急,正要打电话询问,耗子电话来了,约他出去撸串。
杨结实知道耗子有话对他说,答应了一声,就打了个车赶到俩人经常去的岩姐烧烤。
到了烧烤店,看到耗子已经在那儿又吃又喝了。
看他进来,耗子也不起身,大大咧咧地招呼他坐下。
“怎么样?”杨结实着急地问。
“别心急,先喝杯啤酒。”耗子指了指桌上倒好的啤酒。
杨结实一口气喝了,看着耗子。
耗子不紧不慢地说:
“耗爷有两个坏消息和两个好消息,你先听哪——”
“别他妈卖关子,快说。”杨结实没等他说完,就厉声喝道。
耗子被他吓得一哆嗦,嘟囔着说:
“老板当了没多久,脾气涨得倒挺快……”
看到杨结实又要发作,耗子马上切入正题:
“我找到了监狱长,请他吃了顿饭,茅台喝了一瓶,结果这王八蛋告诉我和女子监狱的监狱长说不上话——
哎呀,你别老那么心急,我先告诉你结果,事情办成了。”
杨结实这才觉得自己紧张得有些过度了,又听到结果,便松了一口气,递给耗子一只肉串,说道:
“辛苦了!怎么办成的?说说!”
“老王八蛋说,女子监狱长和他有过节的,他不能去说,他去说了只能起反作用,让我自己去找她。”
耗子喝了一口啤酒,又说:
“不过说来也巧,这个监狱长我还真认识,你也认识的。”
“我也认识?”
“认识,就是兰浦的蒋瑛啊!你说巧不巧。”
杨结实愣了一下,但随即想起了这个蒋瑛的样子。
自己在兰浦的时候,蒋瑛是兰浦监狱的副监狱长,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皮肤白皙,留着五好短发,嘴唇上有块像痣一样的胎记,不仔细看会被人误认为嘴唇破了或是在上火发东西。
杨结实记起她在兰浦监狱负责政治思想和精神文明工作,好像还是监狱的纪委书记。
据说她至今还是单身,每日里眉头紧锁,好像有洁癖似的觉得监狱里到处都脏,经常呵斥值日人员,勒令犯人扫这儿擦那儿的。
耗子说:
“我找人打听了一下,老王八蛋没骗我。
蒋瑛和他是死对头,蒋瑛看不上他胡作非为,背地里叫他‘国民党’,监狱长觉得她假正经,叫她‘死三八’,反正俩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但蒋瑛在监狱系统表现优秀,好像还是红旗手啥的,今年初提拔到女子监狱做监狱长了。”
“你找她了?”
“嗯,要不说巧呢,我之前在兰浦时不是帮监狱办过IT学习班吗?和蒋瑛接触挺多的。
尽管她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但玉树临风的耗爷还是给她留下很好的印象。
我临走的时候,她还特地过来关照我,要我好好改……呃……好好进步。”
“呵呵,然后呢?”杨结实被他逗乐了。
“我约她吃饭,开始不愿意,后来我说我最近思想有些波动,想让她帮忙开导开导,她同意了。”
“聪明!”
“见面后,我天南海北地瞎侃了一通。她看出我有事儿找她,逼问我有什么事儿。我就如实说了。”
“她一定会断然拒绝。”
“你也聪明!”
说完,耗子不再继续讲,一口酒一口串,撸得起劲。
杨结实看出他又在卖关子。
但既然知道有好的结果,也就不着急了,由着他表演。
抻了一会,耗子沉不住气了,说:
“蒋瑛一脸正色,把我教育了一顿,说我贼性不改,还说应该把我抓回去,回回炉,重新改造。”
“那你怎么办?”
耗子又喝了杯酒,打了个嗝,得意地说:
“这难不住我,我当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实际上一瞬间,我想了两套方案。”
“哦?”
“方案一,以色诱之。就是用美男计,为了你,我牺牲一下。”
“你真这么干了?”杨结实有些忍不住笑。
“放心,我不会那么自甘堕落,虽然我知道这会是一道杀手锏,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牺牲色相的。”耗子一本正经地说。
“那?”杨结实憋得有些肚子疼。
“方案二,以利诱之。我看蒋瑛也没佩戴什么首饰,但唯独手腕上有只金手镯,就猜着她喜欢黄货。
我让服务员拿来一个打包盒。
然后问蒋瑛,‘知道用这盒子装金条的话能装多少吗?’
没等她反应,我又说,‘只要俄罗斯和乌克兰没折腾完,金价就还点儿往上涨,黄金是个好东西啊。’”
“她动心了?”
“嘿嘿,她勃然大怒,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公然贿赂国家公职人员,你死定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啊?”杨结实这声惊叹是真心的,因为耗子讲出了他猜不到的剧情。
“我当时冷汗也出来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这下惨了,事情没办成,还把自己折进去了。”
说完,耗子看着杨结实,但杨结实并没有垫话,只好自己继续讲下去:
“也就亏得是我耗爷,有手段,智商在线。
我心一横,大喝一声,‘等等,你以为你在办公室干的好事儿我不知道?’
我看到她迈出去的腿收回来了,便继续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已没为!’
她声音都颤抖了,说:‘你说什么?’
我一看,有门儿,继续说:
‘兰浦到处都是摄像头,办公室、会谈室,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关于兰浦的资料,我有整整一块硬盘,其中有很多你的,你想要一份吗?’”
“这样也行?”杨结实忍不住插话。
“她脸色都变了,坐了回来。
我趁热打铁说:
‘我就是一个服过刑的社会闲散人员,你不一样,监狱长、红旗手、文明标兵、道德模范、负责改造丑恶灵魂的人。
我想请教一下,这种资料那个系统最感兴趣?纪委、监察还是政法委?”
杨结实都听呆了。
耗子继续说:
“听到这儿,她突然说,‘别说了,我……我也是个女人。’
接着,她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说,‘你想怎样?’
我说,‘我一开始就说过了’。
她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下了决心,咬着嘴唇挤出了几个字,‘我会尽力的。’
然后,铁青着脸走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你真黑了监狱的监控系统?”杨结实问。
“你和蒋瑛一样,电影看多了。
我只是想着她可能在办公室收过东西,谁知道她往这方面扯。
不过呢,老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耗子大眼皮抖了抖,皮笑肉不笑地说。
“有些缺德。”
“嘿嘿!耗爷是为了谁呀?”耗子不满地嚷嚷。
“干得漂亮,记一大功!”杨结实赶紧给耗子倒了杯酒。
受到了表扬,耗子更加得意,飞快地撸着肉串。
杨结实点燃了一只烟,抽了一会儿,看着远处慢慢地说道:
“你这活儿还没干完。”
“什么?”
“去买一饭盒金条,想办法让她收下!”
“啊?”
“嗯,告诉她,刑期减一半,还会有一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