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外面响起敲门声。周奇看了两个弟弟一眼,起身过去开门。
两个特务站在门前:“科长!”
“什么事儿?”
“刚才进来送饭的两个服务员……”
“哦,我有点事儿问他们,马上让他们走。”
两个特务离开时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新娘坐在床沿上,两个厨师在一旁垂首站立,毕恭毕敬,看起来并无异常,这才离开了。
周奇关上房门,走回来坐在沙发上,两手一摊:“你们看,没有人不处在监视之下,包括我!”
许丽婉起身走到餐车旁,弯腰从底下拿起一个小包裹,转身走进了洗手间。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高大的服务员模样的人,样貌和刚才的服务员一样,虽然身形略单薄,但不细看也看不出端倪。
周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你这是……”
“我不可能在这里过夜,今天晚上就让你二弟在这里陪你吧,你们兄弟好久不见,也该唠唠家常了,你们的母亲现在独自一个人在江陵,处境堪忧,你们很有必要商量一下,要不要把她接过来!明天一早,我会准时和你一起从房间走出去。”
许丽婉边说边向门口走去,周易已经迅速粘好了人皮面具,推着餐车跟着许丽婉走向门口,“两个服务员”一前一后推着餐车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周奇目瞪口呆,再哑然失笑。
“佩服!我真的是佩服!”
“大哥,刚才这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有血缘关系,事到如今,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我们以后就是合作关系,如你所言,我们合作好了,你真的给我们办了事儿,将来胜利以后,局座可能会饶你一命。”周言语气冰冷。
周奇汗颜地:“我知道!所以我才费尽心机铺排这一切!二弟,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十恶不赦,我只不过是在夹缝里求生存而已!”
“掐死自己的父亲,难道不是十恶不赦?”周言冷冷地问。
周奇立马哑口。
“大局当前,现在还用得到你,弑父之仇暂时搁置。”
“二弟,你听我说,我绝对不是有意的,只是当时情形下,父亲他……”
“好了,你不用说了!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成为你弑父的理由!那是你的父亲!没有他,能有你吗?”
周奇垂下头去,不吱声了。
周言不再理会周奇,他脱掉身上的厨师服,径直上床,在床的正中央睡下了。
周奇目瞪口呆地看着视他如无物的周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合衣在沙发上躺下。
周易把许丽婉带进了二层的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他早就开好了,因为第二天一早,周奇和许丽婉还得扮演夫妻从和平饭店那个房间走出去,戏必须演完,因为这里遍布着特务,所以他们不能远离。
一进门周易就把许丽婉推到了门板上,他浑身颤抖着,一边激动地喘息着,一边用手温柔又用力地抚摸着她的脸,他细细地盯着她看,她的额头,眉毛,眼睛,嘴唇,周易就如跋涉中饥渴的旅人,终于看到了水源,她脸上,身体的每一处都是他贪婪的甘泉……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未见,许丽婉身处虎穴,和他的大哥逢场作戏,担忧,思念,还有浓浓的醋意,太多的情绪绞杀着他,但无处释怀,此时此刻,他看着眼前这张日思夜想的脸,恍如梦中,他轻轻地抱住他,压抑不住地啜泣起来……
许丽婉把手轻轻地放在周易的发上,她听着这个男人在耳边隐忍地压抑地啜泣声,只能轻轻抚摸他的发丝来表达自己的抚慰,此时此刻,语言是没有用的,说什么呢?生逢乱世,身不由己,为了使命,为了信仰,为了脚下的这块土地,为了把日本人从中国的土地上赶出去,作为中华儿女,他们必须身先士卒,以身许国,在恶劣的环境和无处不在的危险中,还能在偶尔的时刻拥抱彼此,就足够了……
“你打算一直哭下去吗?”许丽婉轻轻问。
周易立刻止住了哭声。然后他把怀里的人紧紧地抱住,先从发丝吻起,再辗转地亲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子,然后是嘴唇,最后两人热烈地拥吻在一起,干涸的思念在这一刻终于丰润,周易一把抱起许丽婉,什么都不想了,既然这个夜晚他们又能够拥有彼此,那就尽情地贪欢吧……
第二天,一个服务员推着餐车敲响了周奇的房门,房门很快打开了,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进去,20分钟以后,厨师推着送餐车走了出来,一个小时以后,周奇和汪玉走出了房间。
周奇把汪玉送回了他在外面租住的公寓。
“有什么事儿我们可以随时沟通,我得去76号了。”
汪玉对他说:“我说的事情,你尽快想办法,越快越好,但最晚不能拖过半个月!”
“我知道,你得容我想想,这个事情很棘手。”周奇转身向门口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对汪玉说,“你在上海完全是自由的,你可以去逛街,可以和任何你想见的人见面!记得你叫汪玉,是周奇的夫人就行!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
望着周奇走出去的背影,许丽婉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唇角牵出一丝冷笑。
晚上周奇回来以后,对许丽婉说:“想要除掉丁立群,必须借助日本人之手,他只有在面对日本人的时候,防备心才不会那么重。”
“他以为日本人不会对他下手?”
“对。”
“怎么办?”
“这事儿我跟周佛海通通气儿,单凭我个人的力量,可能办不了他,因为我跟日本人没有那么大的交情。”
“你知道周佛海现在什么情况吗?”
周奇看着汪玉,“什么情况?”
汪玉没说话。
周奇揣测地看着她,然后洞悉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这段时间,周佛海正在上海,我抓紧找机会和他说一下!”
七天后,丁立群在一个叫版中正和的日本人家中吃了版中正和的妻子亲手做的牛肉饼,暴毙身亡。丁立群死后的身体缩小了将近1/3,完全是脱水致死的。这次的暗杀,是周佛海告诉版中正和,说丁立群看不起他,版中正和大怒,就组织了这次鸿门宴。版中正和的妻子当晚做了牛肉饼,用三个托盘送上来,在丁立群、周佛海和版中正和面前各放了一碟牛肉饼。丁立群看着周佛海和版中正和开始吃牛肉饼之后,才拿起牛肉饼吃了起来。
不到半个小时,丁立群就身体抽搐着倒在了地上。但丁立群是两天以后才死的,他痛苦地抽搐了两天,那两天他的身体一点一点脱水,直到缩小了1/3,才痛苦地死掉……
这个过程相当残忍。死之前的那两天,丁立群怎么也想不明白,版中正和那温柔贤惠的妻子为什么下毒杀他,为什么下这种让他没有当即死掉的毒,让他在临死之前承受了比地狱之火,比剥皮抽筋更加残酷地蹂躏。丁立群这个无恶不作,残害了无数同胞的大汉奸,在他人生倒计时的最后两天,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报应,不过这个报应不是来自同胞,而是来自他效忠的日本人。
这个结果让周奇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