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奇又被送回了周公馆那间关押他的地下密室。他的左脚和右脚被许丽婉各打了一枪,挖出枪子儿的活儿是许丽婉干的。周易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这个女人不会的,当昏迷状态中的周奇被送回周公馆,周继生发愁让谁取出他双脚的子弹的时候,拿到名单就消失不见的许丽婉提着一个药箱鬼魅般出现,面不改色地说:我来!然后在三个男人的目瞪口呆中,许丽婉从药箱里拿出麻药,手术刀,消毒,打麻药,利落地上手,一整套活儿下来,有条不紊,行云流水,周言、周易,包括周继生都成了她的下手。
整个过程都是在周奇昏迷中完成的。周奇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周继生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手肘拄着头已经睡着了。周奇看到自己的胳膊上打着点滴,双脚被包扎,麻药的劲儿此时已经过去了,他感到了疼痛。
“爸!爸!”
周奇焦急地把周济生喊醒了。周继生睁开眼睛看向周奇,眼神无悲无喜,无波无澜:“你感觉怎么样?”
连声音都没有一丝感情,周奇深刻地感觉到自己作为一个汉奸的悲哀,但他此时在乎的并不是这些。
“爸!我的脚……”
“手术做了,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周奇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屋子里,他再次看向周继生,惊悚地问道:“谁给我做的?!”
这种环境下做手术,稍有不慎,感染了是要命的。
周继生语气里有点蔑视:“你就放心好了,手术很成功,也很安全,你就在这里安心养着吧。”周继生说完起身往里走。
“爸!爸!”
周继生不耐烦地回身:“还有什么事儿?”
“爸,我想见我妈,我想我妈了……”周奇的声音带了哭音。
周继生愣了愣,看着周奇的眼睛,似乎在辨别他是否说谎。
“爸,真的,我想我妈了。”周奇竟然哭了出来。周继生沉吟了片刻,转身走了出去。周继生背影消失,铁门关上的一瞬间,周奇的表情恢复了阴冷和怨毒。他知道,他妈妈是他摆脱目前处境的唯一渠道。
周夫人当天晚上就来到了密室,毕竟是女人,也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周夫人一看到周奇,眼圈儿就红了,对这个汉奸儿子,周夫人又气又恨,但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儿子。
“妈,我好疼!”此时的周奇在母亲面前表现得就像一个小孩儿,声音里带浓浓的哭音,眼里还真有了泪水。
“妈,我疼……许丽婉,那个女人打了我两枪!我不知道我以后还能不能走路,妈……”周奇痛哭流涕。
周夫人这下真受不了了,无论如何,这个逆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抱着周奇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捶打周琦的胸口:“你这个逆子啊,你为什么要去当汉奸啊?你是中国人,你为什么去帮日本人做事啊?你这个不肖子,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周夫人一边哭喊一边捶打周奇的胸部。
“妈妈,我知道错了,可是我现在好疼啊……我疼啊妈……”
此时此刻,周奇的哭喊和眼泪都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因为他确实很疼。
周夫人不顾其他人的反对,执意把周奇搬回了地上一个偏僻的院子,这个院子位于周公馆西北角,据说之前死过一个姨太太,周家买下来以后,这里曾经让佣人住过,抗战开始以后,周家最赚钱的民生医院被日本人强行征用,收入锐减,佣人们大多被辞退,这个周公馆的凶宅就闲置聊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周夫人命人打扫出来,让周奇住了进去,并派了一个哑巴佣人照顾周奇的饮食起居,平时这个院子大门紧锁,除了哑巴佣人没有人涉足。
周奇达到了他的目的。他见周夫人的目的,就是为了离开地下那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囚室。他现在受了伤,又被控制,想要脱离,想要翻身,只能从长计议。
但周奇坚信,他一定能逃出去,他一定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