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晔用眼角瞥了司徒翊一眼,见他一脸无奈,对他颇为同情,压低嗓门对姝儿道:“人都想娶你了,怎么还没关系呢?”
姝儿撇撇嘴:“师兄你别信他,他这人一肚子的花花肠子,是个美人就喜欢,他想娶的人多了去了!”
司徒翊走到这对师兄妹身边,用手指了指姝儿,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竟然点头赞同:“你说的没错,我这人就是喜欢美人,如果条件允许,确实也想娶一大堆的老婆,不过你放心,你肯定是大老婆。”
姝儿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道:“我谢谢你!”
元晔又开始脑仁疼了,这两人怎么一见面就斗嘴,说话也没个正形,半真半假的,叫他如何分辨。
好在独孤雁及时从厨房搬了桌椅,又拿了粥和馒头出来,元晔饿了一夜,顾不得身后拌嘴的两人,跑到桌前,三两下就将一个馒头给吃了。
姝儿见他吃的狼吞虎咽,忙跑过来:“师兄你慢点吃,小心噎着。”
司徒翊递了个馒头给姝儿:“你也赶紧吃吧,吃完了我们还要赶去濮阳。”
姝儿知道救人要紧,也不和他斗嘴了,拿起馒头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当姝儿和司徒翊赶到濮阳城时,濮阳城已被齐国的士兵围得如铁桶一般,城内的民众许多都背着行囊,聚集在城门口,要求守城的士官放行。
守城的将领见司徒翊来了,不敢开城门,只能放梯子下来,让他们踏着梯子上到城墙上,姝儿和元晔从小就练就了一身轻功,上个梯子就犹如探囊取物,独孤雁和独孤不败武功也不弱,唯独独孤静轻功不怎么好,她看着悬在城墙外的梯子,一脸的不快,司徒翊无奈,只能拉着她的胳膊,一路往上踩。
众人上了城墙之后,濮阳太守蔡炎对着司徒翊躬身行礼:“将军,城内瘟疫肆虐,每日都有几百人死去,附近的山坡和田地都葬满了人,再下去,那些尸体将无处可藏。”
司徒翊看着城楼下挤挤挨挨的百姓,怒道:“谁让你们土葬那些人了?我不是说过,凡是瘟疫而死的全都给我烧了吗?”
蔡炎面露难色:“这人死为大,若还要加以火刑,臣怕是官逼民反。”
司徒翊生气地道:“官逼民反?那也要他们有命去反。”
蔡炎不敢说多,司徒翊锐利的目光逼向他:“这些日子你可有照我说的去做?”
蔡炎毕恭毕敬地道:“一切都是按将军的吩咐,不论是百姓还是士兵,但凡染病的就将他们圈禁起来,按时送水送米和汤药,几乎没有什么人能活着出来,而濮阳城内的粮食也已见底,若是陛下再不派人送粮,瘟疫还没要我们的命,我们就先被活活饿死了。”
“我已密信陛下,粮草应该已在路上,不过送来尚需时日,城里的粮食还够几天?”
“三天,三天已是极限。”蔡炎道。
司徒翊对蔡炎道:“你即可调一组弓箭手上城墙。”
蔡炎看着城下百姓,已然猜到什么,心中惶惶不安:“弓箭手?”
司徒翊却冷冰冰地道:“向下放箭,射的时候准一点, 尽量别取人性命,射男子,不要射老弱妇孺。”
蔡炎摇头道:“将军,那些都是百姓?我们怎么能射杀百姓?”
司徒翊道:“我让你射他们,没让你杀他们,你先在城楼吆喝两声,让他们各自回家,若是他们坚持不肯走,那就放箭。”
“可是将军...”蔡炎还欲再说,却被司徒翊一把打断道:“这是军令,没有商量的余地。”
姝儿上前一步,对着蔡炎微微的行了一个屈膝礼,道:“此瘟病极易人传人,若是百姓全都围在这里,里面只要有一人感染,其他人只怕都不能幸免,就连守城的将士也极有可能被感染,一旦感染,活下来的不到一成,司徒将军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
蔡炎见姝儿用丝帕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极美的眼睛:“这位姑娘是?”
司徒翊道:“她叫林姝儿,是汤茗的弟子,我特意寻来救治濮阳瘟疫的,从今日起,濮阳城内以她为首,她的话便是我的命令,你们必须遵循。”
蔡炎喜出望外:“既是神医的弟子,想来一定能治好城里的瘟病,下官定然以林姑娘马首是瞻。”
蔡炎又有些担忧:“不过如今城里的药材严重短缺,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姑娘医术再高明,若无药材,只怕也无法施展。”
司徒翊道:“药材之事倒不是什么难事,我这边有两个方子,你们先按着方子上的做,一些药材今晚就会送到,不过就算送到了,对这个瘟病只怕也没什么用。”
姝儿取下掩面的丝帕,对蔡炎道:“劳烦太守务必让城内百姓和将士人人都用帕子将口鼻掩住,这个病极易通过嘴巴和鼻子传染。”
“说的和真的一样,你哪只眼睛看到瘟疫是从嘴巴和鼻子进去的。”独孤静对姝儿十分不满,所以一路上拒不戴丝帕,司徒翊懒得搭理她,独孤雁她们又不知严重性,所以也就纵着她了。
姝儿没有搭理她,只对太守道:“叮嘱百姓,切不可食生水和生肉,入口的东西,都一定要煮熟了才能吃。”
蔡炎一一记下,然后调了一支弓箭手上来,射箭前,他苦苦哀求百姓散去,可城楼下的百姓却置若罔闻,还一个劲的往城门挤,守城士兵都快招架不住了,太守无奈,只能闭上眼睛,下令射箭。
司徒翊用手遮住了姝儿的眼睛,在一片哀嚎声中,百姓四散逃开,蔡炎已是满头大汗,泪雨如下。
独孤静看着城楼下四处逃蹿的百姓,冷冷道:“刚刚还气势冲冲的,不过是两支箭而已,就这般抱头鼠窜的,真是没出息。”
独孤雁怒斥道:“你给我闭嘴。”
独孤静怏怏地闭上了嘴巴。
疏散百姓后,司徒翊对姝儿道:“接下来就需要你和元晔带着人挨家挨户的去甄别了,病重的,我们只怕留不了了,救那些能救的人。”
姝儿知道自己这个任务比刚才弓箭手所做的事还要残忍,被她选出的重症,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只怕死前连亲人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司徒翊握住姝儿的肩膀,郑重道:“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你若染病了,那些百姓就真的无人救治了。”
姝儿点点头:“你放心,我还不想死,我虽同情他们,但还不至于将他们的命看得比自己的还紧要。”
司徒翊放心了些,他对蔡炎道:“你盘点一下城内有哪些富商,如今濮阳城粮食短缺,他们府里应该会有囤粮。”
蔡炎道:“将军在瘟疫开始时就下令关闭城门,那些城中富商都来不及逃走,只是闭门不出,若是搜刮他们府邸,应该能搜出不少粮食。”
司徒翊道:“不是搜刮,是借用,你亲自带人,一户户的去清查那些商贾之家,拿了多少粮草全都记录在案,待朝廷粮食到了,如数奉还。”
蔡炎为难道:“我怕那些商贾将粮食藏起来,那些地窖和暗格我们一时也查不清。”
司徒翊想了想,当机立断道:“先去搜查一批,若能熬得过去,就不用再去扰民了,你搜查完粮饷之后,让他们继续闭门不出,若宅子里有人发烧,咳嗽或出现其他不适的症状,在门口放一个碗。”
蔡炎走到司徒翊身旁,低声道:“将军,濮阳城内除了那些商家之外,城东还有一户大户人家,姓崔。”
司徒翊瞬间领悟:“清河崔氏?”
“正是。”蔡炎道:“这位崔老太公虽然不在朝为官,但却是崔氏族长的堂弟,在家族里也有几分威望,崔氏子弟许多都在朝为官,若是惹怒了这位老太公,万一他让族中子侄上书弹劾。”
“那也得他有命活着。”司徒翊知蔡炎虽有才干,但性子却极软:“你把崔家宅子的位置告诉我,我亲自带人去。”
蔡炎面露难色:“崔氏家丁甚多,而且武功都不弱,若要清查,只能强攻,这未免有伤和气。”
司徒翊冷冷地道:“要伤也是我与他伤了和气,与你无关。”
蔡炎支支吾吾,一会儿用袖子抹额头,一会儿像身旁的守将使眼色,就是不肯告知崔家在哪里。
司徒翊面色越来越难看,一字字的问:“城门关闭这些日子,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蔡炎见瞒不过,只能跪下请罪:“城门封锁期间,濮阳城人心惶惶,许多守城将士也相继染病,那些没染病的有些逃了,有些生了别的心思,后来百姓聚众闹事,我派兵将他们驱散,那些兵鲁子手上没有轻重,和百姓起了矛盾,还有一些则......”
司徒翊脸色铁青,强压心中怒火:“所以你们已经将百姓打劫过一次了?”
蔡炎沉默着不说话,司徒翊将他从地上拎起:“那些士兵是不是对城中妇孺行了苟且之事?”
蔡炎拼命请罪道:“下官有罪,都是下官管束不力,下官原意领罪。不过城中商贾宅院大多有护卫看门,那些士兵应该也不敢贸然闯入,他们府里应该还有存粮。”
“那与崔氏有何关系?”
“上个月,崔太公的外孙来他府上省亲,被我们关在了城里,他出手阔绰,买通了一些士兵,前两日偷偷出了城。”
司徒翊心中怒极,脸上却绽了一个笑意,只是那笑意森寒,令人毛骨悚然:“法不责众,既是非常时期,我也不愿追究那些士兵的罪责,你把那些犯过事的兵全都集合起来,我给他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蔡炎如获大赦,忙道:“若将军肯饶过他们,即便是赴汤蹈火,他们也一定能完成将军交代的任务。”
司徒翊深深地看了蔡炎一眼,道:“林姑娘稍后会将一些病重的士兵送去军营救治,你让那些士兵看着他们,别让他们逃走就行。”
蔡炎结巴道:“如...如此简单?”
司徒翊道:“就这么简单,若是他们连这个差事都办不好,那便只能军法处置了。”
蔡炎缓了口气,忙道:“下官这就让他们守军营去。”
姝儿忽然想到了大明劫电影最后的结局,孙传庭怕瘟疫传播,命人在夜里放了把火烧了军营里那些染病的士兵,司徒翊让那些犯错的将士去守重症患者,想来最后也是要放一把火的。
独孤静却不依不饶,娇滴滴地道:“师兄,你这叫什么戴罪立功,守军营本就是他们的职责。”
司徒翊转头去看独孤静,眼中微露不悦之色,独孤静立马就闭嘴了。
司徒翊对独孤雁道:“你和犬戎跟着我去崔府,他们既有人出城,我们得先去查探他们家是否有人感染瘟病。”
蔡炎道:“他家护卫甚多,将军不如带些将士一起过去?”
司徒翊冷冷道:“不必,我们三人足以,除了带人去寻找粮饷,你还需派人寻两处干净的地方,安置那些病患,染病的男女分开安置,未染病的让他们待在家里不要出来。”
蔡炎道:“城西有一座女娲庙旁边我们专门劈了一个养疾坊,占地极广,可做安置之所。”
独孤静指指自己,问:“那我要做什么?”
司徒翊道:“你和太守挨家挨户的去搜粮,你不是自诩聪慧吗?那就把那些藏在暗处的粮食给我找出来。”
独孤静喜上眉梢:“这个交给我,我保准将他们藏的粮食全都搜刮出来。”
姝儿提醒道:“你的口鼻记得用帕子捂住,此次瘟病非常凶险,你若是感染了,我还真不一定能救得活你。”
独孤静冷哼道:“我才不稀罕你救我。”
独孤雁训斥道:“静儿,听话,将丝帕戴起来。”
独孤静倒是十分听姐姐的话,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戴上了姐姐递过来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