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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攀附最高的门楣(1 / 1)


李月如越听越迷糊:“郑先生...在乎他们?”

“李姑娘难道不觉得蔡氏与岳小二很可怜吗?他们平白蒙受冤屈,好不容易遇到了郑先生这么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原以为可以脱罪回家,却因为朝廷中有人能够一手遮天,重新坠入绝望之地,长安城的百姓每日津津乐道的便是郑先生这位李府门生是如何在监察司的牢狱里被人诬陷的,却没有人关心蔡氏与岳小二他们是否有被拷打用刑,比起朝廷的争斗,这两人的生死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本就是两个微不足道的人,不知林姑娘为何如此在意?”李誉探究地看向姝儿。

姝儿一笑,道:“在意的不止我一人,还有郑先生,因为他在意他们是否被冤,是否受屈,是否清白,所以才会坚持要求刑部重审案子,若非他的坚持,案子不会闹到陛下跟前,若非他的刚毅不屈,蔡氏与岳小二早就在街市被斩首了,哪里还能等到案子重审的那一日。”

姝儿盯着李月如的眼睛,问:“百姓懵懵懂懂,只觉得郑先生是一个好官,不该因冤入狱,可李姑娘却是郑先生的知己,你对他的坚持,对他的风骨,对他心底的那份善念又懂几分?”

姝儿道:“李姑娘在感伤自己不能得一美满姻缘时,郑先生却在为蔡氏和岳小二的案子四处奔走探查。”

姝儿又道:“李姑娘为了不入皇宫不吃不喝,自怨自艾的时候,郑先生顶着权臣的压力要重审案子,还蔡氏和岳小二一个清白。”

姝儿看着李月如,叹气道:“李姑娘,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对郑先生的情谊让人感动,但你却配不上郑先生!”

“你...你说什么?”李月如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从来都是别人说郑叶飞配不上她,怎么会有人这般颠倒胡扯。

“我说你配不上郑先生,因为你根本就不懂他,你仰慕他的才学,贪恋他的温柔,却不知你敬慕的这个人,他心中的抱负与理想,他坚持的公道与正义,你若能多了解他一些,就会在他为蔡氏案子四处奔走的时候,为他查明真相,搜集证据,在他得罪人之后,为他疏通朝廷关系,甚至在陛下下令重审这个案子之前,便可求你父兄在陛下面前为其说话,若有李家站在他身后,在人证物证确凿的情况下,陛下也许不会有诸多顾虑,直接便将这个案子给了结了。”

姝儿看着李月如泪汪汪的大眼睛,叹息着摇了摇头:“可你什么都没有做,直到郑先生入狱,你才从自己的天地里回过神,再去求助父兄,一切都晚了。”

李月如平日想的都是如何能说服父兄,让她与郑叶飞长相厮守,确实从未想过自己能为郑叶飞做什么。

姝儿拍了拍李月如的手,安慰道:“好在亡羊补牢尤未晚,女子虽弱,但并不是只有后院那一方天地,你既倾慕郑先生,那必得先懂得他的风骨与抱负,不然,往后的路如何才能携手同行,并且走得长远。”

姝儿不知李月如是否有将她的话听进去,回去的路上,李月如一直在用帕子抹眼泪,没理李誉,也没有理她。

回到别院,已经是正午了,李月如借口自己身体不适,躲到房间就不肯出来了,李誉只吩咐厨房做了些李月如平日里爱吃的菜送到她房里,自己则回到书房处理一些公务。

姝儿今天起的早,此刻正有些犯困,也顾不上用膳,只想回房里午睡一会儿,前脚刚踏入西厢房,后脚项孤曼便遣婢女来说自己不舒服,要她过去为她诊脉。

姝儿不敢耽搁,背起医药箱便去了东厢房,她隐隐猜到项孤曼唤她过去的缘由,但又怕她是真的身体不适,毕竟上次她为了让她‘安睡’,扎针的力度确实用的不小。

姝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结果屋子里,项孤曼红光满面的坐在软榻上,专心的拆解手上的九连环。

见姝儿来了,项孤曼将屋子里的婢女赶了出去,并嘱咐一个名叫荷蕊的丫鬟站在门口,莫要让那些不相干的人进来。

姝儿将药箱放下,对着项孤曼屈了屈膝,笑道:“我看郡主气色还好?不知是哪里不舒服?”

项孤曼放下手中的九连环,懒洋洋地倚靠在软榻上,拿起檀木几上的一个玉夹子,轻轻地拨了拨赤铜香炉里的银丝碳灰。

项孤曼不说话,姝儿自然也不能说话,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袅袅青烟从炉上萦绕开来,在薄烟的笼罩下,项孤曼神情郁郁。

“你是谁?”项孤曼右手摩挲着左手食指的指甲,漫不经心地问:“来京城有什么目的?你与平乐馆的东家又是什么关系?”

姝儿不卑不亢地回道:“民女姓林,闺名姝儿,平乐馆的东家陆叔与我的爹娘是世交,我爹娘远游之前将我托付给陆叔,我原本只是打算在戏院里写写故事,看看医书,修身养性,未料到刚来京城没几日,便有缘见到郡主与将军,承蒙将军错爱,许我重金,让我入相府为李姑娘诊治。”

“错爱!”项孤曼脸色一变,忽地大手一甩,将檀木几上的香炉摔在地上,炉灰洒了一地,嗓门也尖了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勾栏瓦舍里的女子,不过是会写两笔字,略通点医理,便想着攀附权贵?”

姝儿一滞,笑得有些窘迫:“郡主是不是对民女有什么误会?民女入李府不过是为了诊治李姑娘的病,并无其他心思。”

“没有其他心思?”项孤曼将姝儿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更坚定了自己心中所想:“那日回廊之上,你当着李誉的面说愿入李府为妾,这难道还不是攀附?”

姝儿故作淡定的微笑:“郡主误会了,那日将军说民女出生低微又不温柔贤淑,日后只怕不好议亲,民女只说自己宁做高门大户的宠妾,也不愿做寻常百姓家的正妻,李将军似是十分瞧不上民女的做派,民女便用将军来打趣,实则民女并无意于将军,还望郡主明鉴。”

项孤曼怔了半晌,才回过神:“你倒是很坦白?”

姝儿毕恭毕敬地道:“郡主聪慧睿智,民女的心思既瞒不过郡主,又何须隐藏。”

“李将军俊朗出众,家世显贵又文武双全,手上还掌着羽林军,这样的人才,放眼京城的贵族子弟,只怕也找不出更好的,你为何会瞧不上?”项孤曼目光冷厉地看向姝儿,心里已认定她想要勾引李誉,一心想着怎么把她给弄死。

姝儿微弓着身子,诚惶诚恐地道:“民女出生低微,怎敢瞧不上李将军,李将军无论样貌,才学,家世都是京城里顶尖的,与郡主最是匹配,只是...并非民女心之所向。”

“哦?”项孤曼见姝儿对自己颇为忌惮,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连相府都不在姑娘眼中,那不知,姑娘向往的又是什么门第?”

姝儿犹疑了一番,几次要张嘴,却始终开不了口,神情矛盾,项孤曼见她如此,脸上慢慢堆起了一个玩味的笑:“如此说来,姑娘倒真是心中有人了?”

姝儿扑通一跪,对着项孤曼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项孤曼脸上的笑容凝结,肃穆道:“莫不是姑娘看上的是天家富贵?”

姝儿将头压得极低,期期艾艾地道:“...那日...郡主突然在平乐馆晕倒,李将军命我在榻旁照顾郡主...后来小郡王冲了进来...我...我...”

“呵...”项孤曼的脸上绽出一抹恍然的笑:“你看上我哥哥了?还是说你想当王府的侧妃?”

姝儿‘吓’得又磕了几个响头,直磕得额头都红肿了,才直起身,道:“比起李将军的不解风情,小郡王和煦宽厚,待人热忱,他是康亲王府的小王爷,将来的前程只怕无可限量...民女......愿...愿...”

后面的话太不要脸了,姝儿觉得自己有些编不下去了,不如就此打住,倒也合了女儿家的羞涩腼腆。

“呵...呵...”项孤曼冷冷一笑,讥诮地撇了一下唇角:“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野心,你既然打了我哥哥的主意,那你就该知道我哥哥的正妃可是秦王裴家的嫡幼女,裴家可是与赵家齐肩的异姓王,我那嫂子将门出生,自幼被秦王娇宠惯了,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姝儿不急不躁地道:“郡王妃若是一个好相与的,小郡王也不会整日留恋烟花之地了,平城裴家自是名门望族,听闻郡王妃不但舞得一手好剑,容貌也是极美的,只是自幼被娇宠,脾气暴躁,与小郡王的感情也不甚深厚。”

“看来你是真瞧上了我哥哥!”项孤曼觉得心里松快了一些,她看着姝儿明丽的容颜,忽然觉得将她送给哥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连我嫂子的脾气秉性都查得一清二楚。”

“既是为妾,我自然是要攀附最高的门楣。”姝儿目光坚定地道。

“既是最高的门楣,你该想方设法入宫才是?”项孤曼眼睛直直地看着姝儿。

姝儿苦笑:“李姑娘这般家世才貌,也就封了一个淑妃,我可是在戏院里待过的女子,连参加宫女选拔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陛下后宫佳丽无数,我这样的出生,一入深宫,怕是只能与孤寡相伴了,更别提出头之日。”

“你倒是懂得筹谋,也盘算得清楚。”项孤曼从软榻上下来,亲自将姝儿从地上扶起,笑容竟和煦起来:“那日哥哥将我从平乐馆接回王府,确实有向我打听过你,想来我哥哥对你也是上心的,你若真想进我康王府,本郡主倒是愿意成人之美。”

姝儿再次跪下:“今次若得郡主成全,民女日后定会回报郡主。”

骊山第二峰西绣岭上,有一座历史悠久,殿宇恢宏的巨型宫观,名叫老母宫,原是商朝的一个女娲祠,后经世人重修扩建,规模翻了几番。

老母宫坐北面南,占地二十余亩,殿堂房舍一百多间,三节庭院。依次为山门、三霄殿、老母殿和甲子殿,配以东财神殿、西文昌殿,殿后廊房,古树名木。

又是一个清早,姝儿便从梦中被人叫醒,匆忙的洗漱一番之后,浑浑噩噩的跟着李誉来到了老母宫,这一次,除了她和李月如,李誉将项孤曼也捎带上了。

因是求神拜佛,李誉准备了一车的贡品,他先带着三个姑娘来到三霄殿前。

三霄殿供奉碧霄、云霄、琼霄三位女仙,三位女仙是主管人间福、禄、寿,道教认为,三霄代表天、地、人三才,只有天、地、人和谐相处,福、禄、寿才会与人终身相伴遂。

拜完三宵娘娘,往北二十余米便是老母大殿,老母殿殿基高砌,飞檐彩拱,金色屋面,庄严肃穆。跨进大殿门槛,在 骊山老母巨型金身法像高坐于龙首莲花座上,身披锦袍、面露慈祥。

姝儿见李誉兄妹和项孤曼都闭目许愿,想起了司命与那个仙翁,知这世间是有神佛的,便也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殿前的香台上摆放了着好几个雕花的木质圆桶,桶里塞满了木头签子,李月如和项孤曼一人求了一签,姝儿想着被困在狱中受尽折磨的七师兄,又是着急又是心疼,便想着为他求一卦。

几番摇晃之后,签子从木桶中掉了出来,姝儿拿起一看,签上写着苏秦不第,姝儿忙去找了坐在一旁解签的白胡子老道,道士问:“不知姑娘求的是什么?”

姝儿道:“我兄长外出远游,此签只想求他凶吉?”

老道看着签文,摇头晃脑地道:“鲸鱼未变守江河,不可升腾更望高,异日峥嵘身变化,许君一跃跳龙门。”

“何意?”姝儿问。

老道捻了捻胡须,解释道:“此签乃是下签,姑娘所求之人是动则凶,静则吉,凡事进退待时,不可轻举妄动,不然身边的人恐有灾祸。”

求了签,姝儿的心反而愈加不安了,她又回到老母殿,跪在神像前,心里一遍遍地道:“求各路仙者保佑我七师兄渡过此次劫难。”

李誉见她去而复返,神色凝重,顾不上去解自己手上的签子,便想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刚举步向前,项孤曼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李将军的签可解了?”

李誉忽觉手里的签子有些扎手,他想将签子塞回木桶,却被项孤曼一把抢了过来,签子上写着董永遇仙四个字。

项孤曼方才抽了个下下签,故而神情郁郁,脸上血色全无,刚入殿时,见李誉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姝儿,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心里更是难受,为了让李誉注意到自己,她也顾不上什么矜持,抢了他的签,娇笑道:“不知李将军求得是什么?”

李誉看了眼姝儿,道:“姻缘。”

项孤曼的笑凝在了脸上,她看着签文,道:“既求了签,将军何不去找道长解一解呢?”

李誉见姝儿还在那边诚心诚意的叩拜神佛,心不在焉地道:“姻缘自有天定,解不解的也无所谓了。”

项孤曼却不依,硬是拉着李誉来到白胡子老道处,那白胡子老道看着李誉的签文,又见他长得一表人才,叹了口气,道:“千般用计,晨昏不停,谁知此事,到底劳心,公子若是求姻缘,只怕是一场徒劳。”

李誉本就冷峻的神色更加冰冷,他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签子,一言不发。

项孤曼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她深情款款的看向李誉,柔声安慰道:“将军自己都说姻缘自有天定,许是将军心仪之人不解风情......”

李誉沉着脸打断了项孤曼的话:“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回长安了。”

四个人求签,三个人都是下下签,唯独李月如一人求到了一支中签,但一想到下个月便要入宫了,她也高兴不起来。

出了老母宫,姝儿搀扶着李月如上了马车,正要转身去搀扶项孤曼,却见李誉翻身下马,对她们道:“你们先回去,我落了一个玉坠在殿里。”

李月如撩开马车帘子,不解地问:“什么玉坠子这么紧要?让阿岐去找不行吗?”

李誉也不做解释,只说了句我一会儿骑马就跟上你们了,转身便往观里跑去,一溜烟的就没影了。

“我好像也掉了一块帕子在殿里。”项孤曼摸了摸腰间,故作惊讶地道:“想是掉在了刚刚解签的地方。”

“郡主先上车,我立刻派人去寻你的帕子。”李月如没看明白他们这一个两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项孤曼忙推辞:“我那方帕子素净,只怕不好找,我还是亲自去找了,妹妹就不用等我了,先走吧,一会儿我和李将军一起骑马下山。”

说完也是不等别人回话,让婢女搀扶着她,急切的往道观里走去。

姝儿见他们走远了,便自顾自的上了马车,与李月如商量道:“郡主既要我们先走,那我们便先走吧,留几匹马给他们就好了。”

李月如知道项孤曼钦慕李誉,却没想到她一个皇族贵女,肯这般放下身段,想着她对哥哥倒也算是一往情深了。

李月如留了几个侍卫,又让人腾出两匹马候在道观外,然后便与姝儿先一步回长安了。

项孤曼随着李誉一起折返回道观,见他根本不是找什么玉坠子,而是直奔老母殿外的解签道长那儿,心里突然觉得沉甸甸的,他何时开始那么在意姻缘了?

待走近了一点,听得李誉问那道士:“刚刚那位黄衣姑娘求的是什么?”

项孤曼只觉雷霆电击一般,心口生生被人剐了一刀,痛得她全身颤抖,脑子一片空白。

她听不清那老道与李誉说了些什么,只呆呆的站立在原处,直到李誉问完话,回转过身见到她,她才惊醒过来。

李誉见姝儿求完签之后一脸的愁眉不展,心里担忧,便想着回来问问那老道她究竟求了什么,或许有什么是他能帮上忙的。

转身见到项孤曼,李誉觉得心事被人撞破,有些窘迫,对项孤曼的死缠烂打,又有些恼怒,语气便不怎么和善:“郡主怎么也回来了?”

项孤曼举起手中的帕子,一张小脸比她的帕子更白上几分:“我掉了帕子。”

“帕子既然找回来了,那便走吧。”李誉不想与她多费口舌,疾步向殿外走去。

项孤曼见李誉避自己如蛇蝎,强忍住泪水,转身追上李誉,拉住他的衣袖,不管不顾地道:“将军大概还不知道吧,你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那位林姑娘,心里爱慕的是我哥哥。”

李誉心头一震,停下脚步,匪夷所思地看向项孤曼。

项孤曼眼角噙着泪,唇边却绽了一抹冷笑:“昨日下午,我身体不适,央林姑娘为我诊脉,她跪下来求我帮她,她想入康王府,想做我哥哥的侧妃,她亲口说的,既是要与人为妾,她便想要攀附最高的门第!”

项孤曼见李誉如石化了般,沉默的站在那里,因拉着他的衣袖,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项孤曼看着李誉煞白的脸色,只觉得一颗心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你若不信,三日后的亥时可在平乐馆门口静候,看看这位冰清玉洁的林姑娘是否邀我哥哥做她的入幕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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