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擒住,但姝儿却丝毫也不惶恐,嘲讽道:“贤伉俪真是好本事,明明身怀绝技却装成山野村夫,到底意欲何为?”
村妇跑到李誉身旁,推了他几下:“李将军?李将军?你对他做了什么?”
“迷药而已,过半个时辰就醒了。”姝儿对着身后的相公,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
那位相公从姝儿身后走了出来,看向姝儿的目光中竟带着几分赏识:“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那锅鸡汤,你第一次端出来摔碎的时候我看过,里面并没有加笋,第二次却加了,你分明是在试探我。”姝儿转头看向村妇:“还有你,你肤白如雪,根本就不似一个整日做农活的村妇,你食指和拇指之间的厚茧是长期练剑磨出来的,你擦桌和扫地的动作都极笨拙,一个不会做农活又不擅做家务的女人,若非贵族小姐或是青楼歌女,那便只有江湖中人了。”
村妇眼中露出一丝惊慌,她看向她的相公:“二公子,这女子不能留。”
姝儿看向那位二公子,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二公子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易容的?”
姝儿道:“我研究过易容术,你这种是最粗陋的。”
“易容术可是天池双鹰史明月的看家绝学,你是如何学会的?”二公子问。
“无可奉告。”
“你怎么会和李誉在一起?”二公子又问。
“你果然认识我?”姝儿这下确定了:“你究竟是谁?”
“你武功不错,和谁学的?”二公子再问。
姝儿忽然迷惑了,知道她笋干过敏的便只有浮戏山庄的人,还是与她最亲近的那几个人,所以她一直觉得眼前的两人应该是爹娘或者项辰哥哥的人,但他既然这么一问,显然便不是了。
他既不是浮戏山庄的人,为何会知道她对笋干过敏?
“你到底是谁?”姝儿的声音添了一丝困惑。
那村妇急了,对着二公子道:“公子,我们来魏国之事决不可让旁人知晓,你切不可因此女子貌美而耽误正事。”
姝儿睁大了眼睛,惊道:“你不是魏国人?”
她是决计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是其他国家混入魏国的细作。
“你以为我是谁?”二公子突然反问。
她之所以会这般有恃无恐,是以为这两人是她爹娘派来劫她回去的江湖高手!!!
“你到底是谁?”姝儿看着昏倒在桌上的李誉,心底隐隐的有些害怕,她太过自负了,以为一切都算得稳稳的,结果......
“你到底是谁?”姝儿看着昏倒在桌上的李誉,心底隐隐的有些害怕,她太过自负了,以为一切都算得稳稳的,结果......
“我的脸虽易容了,但是我的眼睛却没有,你当真认不出来了吗?”二公子的语气有一丝落寞。
姝儿点点头:“是挺眼熟的,但是我记性不好,当真是认不出来了。”
她从小在浮戏山庄长大,就没离开过魏国,什么去西域列国游玩,都是瞎编的,她唯一接触的‘外国人’就是她的七师兄元晔。
姝儿见二公子的脸青了青,像是忍着什么怒气,过了许久,才气鼓鼓的问:“这白菜肉丝面条好吃吗?”
姝儿云里雾里,但还是点头道:“好吃啊!”
话一出口,她便立刻觉得不对劲,面条,这个时代可没这个词,虽然是同一种东西,但这个时代都是称它为汤饼的。
“你...你究竟是谁?”天可怜见的,这已经是她第N次问这个蠢问题了,与前几次不同,这一次,她心脏跳得极快。
“你当真认不出我?”二公子微含怒意地道:“李誉都能把我认出,你却认不出我?”
姝儿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这双眼睛她并非不记得,只是觉得不可能,便不去想。
姝儿的眼眶渐渐红润,气息也愈见局促,二公子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她刚能动弹,便伸手撕开眼前人的画皮。
一张俊秀的熟悉的面孔蓦然映入眼帘,姝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张...恺...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恺知道姝儿口中的这里指的并不是这个酒肆,而是这个时代,他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伸至姝儿面前:“你给李誉用的迷药呢?”
姝儿目光死死的盯着张恺的脸,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张恺接过药瓶,转身将药瓶抛给那村妇,对她吩咐道:“给后院那两个洒扫的用点药,然后你和朱兄弟守在门口,别让人进来了。”
那村妇虽接过了药瓶,却迟迟不愿意出去,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姝儿,姝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问张恺:“她是你老婆?”
张恺无语道:“你不是福尔摩斯吗?难道看不出来我和她是假扮夫妻?”
姝儿干笑道:“看出来了,看出来了。”
张恺指着那村妇介绍道:“她叫刘二娘,外面院子里那个粗壮汉子叫朱伯达,他们跟在我身边十几年了,说是主仆,实则亲如兄弟。”
张恺又对着刘二娘道:“这位林姑娘是我天山学艺时的至交好友,我们许多年没见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先出去,我有些话想单独对林姑娘说。”
刘二娘见姝儿神情激动,脸上泪光一片,防备之心去了几分,她从不敢违逆公子的话,便只能拿着药瓶走出屋子,离开之前,她还贴心的将门窗都关好。
刘二娘一走,姝儿便有些脚软,在张恺的搀扶下,她寻了个木凳子坐下,她拉着张恺的手,犹自活在梦中的感觉:“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的?”
张恺摸了摸她的额头,道:“自然是死了,然后投胎而来,你不是也没喝孟婆汤吗?怎么还问这么傻的问题?”
“你怎么会死?”姝儿忽然想到他们离婚之后,张恺音讯全无的那一个月,脸色更难看了:“我们离婚之后你一直都没有联系我?难不成你是那时出的意外?”
张恺摇头道:“这倒没有,那时只是单纯的不想联系你,你死之后我才死的。”
姝儿:“......”
张恺道:“我知道你和我是一道的,所以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在寻你。”
“你怎么知道我和你是一道的?”姝儿皱眉。
“司命说的,这里才是我们真真正正该投胎转世的凡尘,之前的那一世,是被人动了手脚的,并不是我们该去的。”张恺道。
姝儿依稀好像记得司命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她记不清了,不过能在这个世界遇到张恺真好,至少她不是唯一一个异类了。
姝儿看着张恺的脸,疑惑道:“不对呀,若是我先死的,那也该是我先投胎转世,但为何你看上去比我年长?”
张恺解释道:“虽说是你先死的,但你是被司命关在水月镜里好一阵子才投胎转世的,司命既决意将我们两人投胎到这个凡尘,便要按着生死簿上写的做,上面写着我比你年长七岁,所以他算着时辰先将我踢入这凡尘,再把你送了过来。”
“七岁?”姝儿看着张恺的脸,唏嘘道:“所以你今年才二十几岁?”
这张脸哪里像二十几岁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分明像那些表面温文儒雅背地里却老奸巨猾的三十岁的职业经理人!
张恺看着姝儿白皙娇美的脸庞,只觉自己身在梦中,她的容貌与大学初见时一般,清丽,明艳,荡人心魄,不同的是,大学时的她留着一头比男孩子还要散碎的短发,虽活泼刚毅,却难免失了女子的妩媚。
如今,她那头乌黑的及腰的长发,使她更添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只要和她待在一起,张恺便觉得心里是欢喜的。
“你叫什么名字?”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两人相视一笑,姝儿刚想说她这辈子运气极好,投胎到了一户好人家,张恺先开了口:“我叫司徒翊,是齐国大司马司徒克之子。”
姝儿脸上的笑容越发璨烂:“你果然就是司徒翊,是你悬赏千两黄金来寻我的?”
“你知道我?”司徒翊并不意外,但她是如何得知他悬赏千两黄金寻她的。。
姝儿洋洋得意地道:“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司命说的两人投胎转世,前阵子听人说你发明了马镫和火药,便有些疑心,后来齐国那边悬赏千两黄金寻我,你那张画像上的我宛然便是我前世的模样,你看这辈子投胎之后,我额头就没有那颗痣了。”
“真的是没有了,怎么会这样?”司徒翊捧着她的额头,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可能它不想跟着我投胎转世吧。”姝儿觉得没有那颗痣,脸上干干净净的也挺好。
司徒翊看了眼李誉,道:“我刚听他唤你林姑娘?你这一世也姓林?”
姝儿点头:“我姓林,小字姝儿,爹娘都叫我姝儿,你也唤我姝儿就好。”
“林姝儿?”司徒翊在脑海里搜刮了一圈,不记得魏齐两国的名门闺秀中有叫林姝儿的,想着她这一世极有可能只是投胎到了普通人家,但:“你怎么会和李誉在一起?”
“我在京城行医,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与李誉一起看戏的常乐郡主项孤曼,恰巧李誉的妹妹李月如也病了,李誉便将我请入李府为他妹妹治病,我陪着李月如养病才来的骊山。”
司徒翊扬了扬眉毛,笑道:“都转世投胎了,你怎么还在做大夫?你爹娘呢?”
“我爹娘去江湖上游历了,出门之前让我师兄看着我,我是偷溜出来的。”姝儿站起身,看着躺在桌上的李誉,犯愁道:“刚刚你对我各种试探,我以为你是我爹娘派来抓我回去的人,这才把李誉给迷晕的,如今可怎么收场?”
“你爹娘是江湖中人?”司徒翊看着姝儿窈窕的身姿,恍然道:“难怪你身手如此敏捷。”
姝儿用手探了探李誉的鼻息,又把了把他的脉搏,呼吸均匀,脉搏平稳,想来还要再过一炷香才会醒。
“即便真是你爹娘派来抓你回去的,你也没必要将他给迷晕?”司徒翊不解道。
姝儿不想解释太多,便胡乱扯谎道:“我之前借着给李月如看病,坑了他一点银两,他现在牵挂着李月如的病,不好与我计较,但难免不会秋后算账,我原是想着待李月如一康复,便拿着那些银两离开京城避避风头,所以怎么能让他知道我爹娘是谁,我家在哪里。”
司徒翊:“......”
“你这一世是不是过得极好?”司徒翊看着眼前活泼明媚甚至带着点调皮的姝儿,神色竟有些黯然。
姝儿摸摸自己的脸:“这...你也能看出来。”
司徒翊淡淡道:“你是我妻子,你过得好不好,我自然一眼便能瞧出。”
姝儿忙道:“上辈子的妻子,不,不是妻子,是前妻,前妻!”
司徒翊没有说话,一双幽深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姝儿,姝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我听说了你和含笑公主的事,真是为你高兴,你好有本事,居然能抱得天下第一美人归。”
司徒翊没有接话,姝儿只能转移话题:“对了,你为何会来长安?”
司徒翊道:“我听人说长安有个歌舞坊,排演了一出名叫花木兰的戏曲,我猜排演戏曲的人是你,所以借着公事,便亲自来长安寻你。”
姝儿捶打司徒翊的肩膀,眼睛笑弯成了月牙儿:“你还真够意思,你到处寻我,是怕我在这乱世活不下去?”
“外面世道很乱,你爹娘的心也真够大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长安瞎晃悠。”司徒翊拉起她的手,道:“你先跟我回齐国,我再想办法联系你爹娘。”
姝儿如触电般的抽回被他握着的手,尴尬道:“我...我在长安挺好的,魏国国泰民安的,长安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我在这里能有什么危险。”
司徒翊道:“长安很快就会有一场兵祸,你留在这里不安全。”
姝儿睁大眼睛,不能置信地道:“什么兵祸?你们齐国皇帝要出兵攻打魏国?”
司徒翊摇头:“与齐国无关,是魏国朝廷自己内部的权力之争。”
内部的权力之争,那便是项辰与康王之争,连她都不知道长安即将有兵祸,司徒翊是如何知道的。
司徒翊抓着姝儿的胳膊,无比坚定地道:“你必须和我回齐国,你留在长安,我不放心。”
姝儿看着他坚定的眼,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定亲了...”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懊恼,她为啥要和他说这个?
司徒翊目光一滞,随即道:“挺好的,他也在长安?”
姝儿忙点头,司徒翊慢慢地松开了握着她胳膊的手,转过头,透过客栈的窗户,看着窗外的一株桑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问:“他...是做什么的?”
姝儿忽然有一种带着男朋友见家长的感觉:“在...在魏国朝堂做事。”
她没撒谎,皇帝也是为朝廷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