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辰连拖带拽的将姝儿拉至树林深处,然后用双手箍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他沉着脸问:“你这情绪要闹到什么时候?”
姝儿低头不语,想起那日情形,眼眶不争气的便红了,项辰见她模样堪怜,语气柔和了下来:“我承认那日我对你态度不好,但我那日喝多了酒,你突然闯进来,我害怕,才会对你那般凶。”
姝儿心里越发冰凉,她气的是他那日的态度吗?她气的是他与旁的女子寻欢作乐。
可他并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甚至一丝愧疚之情也没有,这便是认知差吗?
项辰看着姝儿,郑重道:“我今日就在这里给你赔不是,日后再不会用那样的态度对你说话了。”
姝儿内心挣扎许久,抬头,看着眼前这张丰神俊朗的脸,壮士断腕般地道:“你以为我难过的是你那日凶我的态度?我难过的是你那日搂着旁的女子行夫妻之礼,我不管旁人怎么说怎么想,但我要嫁的夫君,心里眼里就只能有我一个人,除非你做了皇帝,不然你这辈子就只能对着我一个,纳妾不行,通房丫头也不行!”
项辰未料到她竟是为了此事生气,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姝儿见他怔愣模样,心中更气,语气越发强硬:“你自己斟酌吧!你若能做到,我们便成婚,若不能,那就一别两宽各寻新欢!”
项辰看着姝儿倔强伤心的脸,心里莫名的涌出一丝丝喜悦,他不知这喜悦从何而来,但心情却大好起来:“雨落不过是一个丫鬟,你为何要与她置气?”
“她是一个人,还是一个貌美的女子,你搂着她的时候就没有一丝情动吗?”
“没有。”项辰斩钉截铁地道。
姝儿恼怒道:“你真以为我不谙世事,没有情动,你又是如何与她行礼的?”
“你为何会对这些事了解的如此透彻?”连男人寻欢作乐前的心境都清清楚楚。
姝儿随口胡诌:“书上看来的!”
项辰:“......”
姝儿脸微红:“女子有许多裙下之症皆是因为房事而起,我是医者,自然要研究一番。”
项辰看着姝儿生气的脸,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有对她情动,我以我母妃的在天之灵起誓。”
姝儿抬眼看他,见他神色郑重,不似信口胡诌:“既没有情动,你又是如何...”行动的?
项辰直视她的眼睛:“你猜!”
姝儿先是困惑不解,后见项辰目光直挺挺地盯着她看,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似有诉说不尽的情意。
姝儿又一次不争气的领悟了:“你...你还是那般无耻!”
她转身欲走,项辰将她拦下:“你若不喜欢雨落,我将她打发了就是,不要再为了这些小事与我置气?”
姝儿挣开他的手:“我是认真的,你若想娶我,那便不能再与旁的女子有肌肤之亲,过去的我可以不计较,但将来不行。”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为何总盯着男女这点事?”项辰从小长在宫廷,除了舅父,身旁没有哪个男子不是妻妾成群的,他无法理解姝儿为何如此在意这个:“更何况,女子善妒,可不是什么美德。”
姝儿唇边浮起一抹浅笑:“你我若非夫妻,我是否善妒便与你无关了,至于这个美德,只要我未来夫君不在意,与你也没什么干系。”
项辰握着姝儿左手手腕,目光凌厉:“你又想悔婚?”
姝儿挑衅道:“我们从未定婚,何来悔婚一说。”
项辰对她又恨又恼,目光凌厉:“你以为撩拨了我之后,还能随意抽身离去?”
姝儿气结,他俩到底是谁撩拨的谁,果然,在封建社会,男女之事,有错全都是女子的错!
姝儿气血上涌,口不择言:“要不我们试一试,我若铁了心的不愿嫁你,你看我爹娘可会勉强!”
姝儿不顾项辰铁青的脸色,继续道:“除非我心甘情愿,不然这世上没人能勉强我做不想做的事!”
姝儿用力挣脱项辰的手,转身离去,这是姝儿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出强硬的一面,以往她即便有不愿做的事,不是撒娇着拒绝,便是绞尽脑汁的与他谈判,整日的磨着他,缠着他,从不会像今日这般疾言厉色。
元晔见姝儿虎着一张脸走出来,知道他们又吵架了,也不多问,陪着她上了马车,过了好一会儿,项辰才从林子里走出来,众人见他面色沉郁,自然也不敢多话,赵德音在婢女的搀扶下,坐回八抬大轿,项辰与卢焕之也翻身上马,一行人继续向洛阳进发。
第二日,他们堪堪赶在正午之前,吹锣打鼓的来到洛阳,洛阳大街人山人海,全都是探看热闹的百姓,姝儿许久没来洛阳了,她轻轻的撩开车帘子,见街道两边屋宇林立,市井繁华非一个小小巩县可比。
街道上,一个六岁孩童指着姝儿道:“娘亲,快看,这个新娘子好漂亮呀!”
她娘亲立刻捂住孩子的嘴巴:“那个不是新娘,前面轿子里坐的才是。”
姝儿连忙将头缩回,姐姐对她已是警惕戒备,今日若再抢了她的风头,她还不得记恨死她。
太守府在洛阳城的东边,入城没多久便到了,八抬大轿落了地,赵德音在喜娘的搀扶下走入太守府。
姝儿在鞭炮声中下了马车,她看着墙高门阔的太守府,忽然便有点羡慕姐姐,她的人生已是一眼能望到头的平顺安稳。
姝儿和元晔缓步走入太守府,在礼官的唱喝下,赵德音与卢焕之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随着礼官一声礼成,赵德音被牵进了内堂,宾客们一窝蜂的上前祝贺,卢焕之和他爹娘笑着回礼。
赵睿的大弟子唐易清和三弟子吴旭还有赵萧都来观礼了,元晔小时候,唐易清还在浮戏山庄,常常替赵睿授课,对年龄最小的元晔和姝儿尤为照顾,几个师弟师妹都与他亲近,元晔见了他更是将姝儿抛诸脑后,与师兄们喝酒聊天去了。
姝儿原是坐在女眷席中,但洛阳的大家闺秀她大多都不认识,旁人也不认识她,这喜酒喝得就没什么趣味,她便趁着人多没人注意她时,悄悄的溜了出去。
观礼的人潮已经退去,但洛阳大街依旧车水马龙,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错过了卢焕之,便是错过了她最想要的人生。
“小姑娘,要不要吃碗野菜馄饨?俺家的馄饨可好吃了。”路边一个摆摊的大叔,笑着推销自己的馄饨。
姝儿见他笑容憨直,想着他们这些小贩生活不易,她喜宴上也没吃什么,正好有点饿了:“好啊,那就来一碗野菜馄饨吧。”
姝儿坐到摊位旁的椅子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里越发迷茫,没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被端到了她面前,馄饨大叔放下馄饨时,偷偷的多看了她两眼。
姝儿舀起一个馄饨,正要去咬,一股淡淡的乌草混着曼陀罗花粉的味道袭来,她自幼在药材堆里长大,对药材的味道十分敏锐,再淡的药草味她也能闻出来,这碗馄饨,被人下了蒙汗药。
姝儿向四周看了一圈,竟发现有好几个人都时不时的偷偷看她两眼,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紧张,似是都等着她吃下这碗馄饨。
姝儿心底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她抬头,对馄饨店老板道:“老板,有没有食盒?我现在不怎么饿,想带回去吃。”
老板迟疑了一下:“这馄饨带回去便不好吃了。”
姝儿从口袋里拿出一小锭银两,放在桌上:“我中午吃太饱了,实在是吃不下,银子你收下吧。”
老板还欲再劝,姝儿放下银子就走,她刚才浑浑噩噩,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太守府的路又要如何回去。
正心慌意乱间,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突然窜出一个黑影,她还未看清黑影什么模样,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太守府里,项辰心事重重的喝着喜酒,他虽被贬出京城,但毕竟是皇子之尊,纡尊太守府,已是天大的荣耀,卢焕之将他奉为上宾,不少宾客前来敬酒,他酒量不好,却也不拒绝,因为与宾客周旋间,他可以从人影中偷偷的去看姝儿。
一波应酬过后,他发现姝儿不见了,心里倒不着急,太守府后花园栽种了一些茶花,如今正是茶花开得最好的时节,许多女眷都去赏花了,想来她坐着无聊,也去后院赏花了。
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去后院找她时,顾德才急慌慌的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折叠的白纸:“殿下,王爷八百里快骑,刚刚送来的。”
顾德才将白纸展开,姝儿的容貌跃然纸上:“有人悬赏一千两黄金寻访郡主。”
“一千两...黄金!”项辰拿过画像,急道:“可知是哪方势力?”
“探子回报,画像和悬赏都是从北边传来的。”
“齐国?”项辰又急又怕,起身往后院走去:“齐国为何要寻访姝儿?”
“老奴不知,王爷派人传信,说他们也是偶然抓了一个江湖盗匪,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才知郡主被悬赏之事,这画像起初只在齐国暗探中流转,这两日不知怎么的流传到一些江湖人手中,如今外头但凡有些本事的人各个都在摩拳擦掌,想要抓郡主去领赏。”
项辰疾步绕了后院一圈,却没有见到姝儿身影,再克制不住内心的慌乱,大叫了出来:“姝儿?姝儿?”
元晔和唐易清听到项辰的叫唤,匆忙赶了过来,项辰怒气冲冲的将姝儿的画像丢到唐易清的脸上,怒道:”你唐家堡是怎么办事的?姝儿被人悬赏多日,你竟毫无知觉?”
唐易清展开画纸,脸色也难看至极:“我这就安排人手日夜保护小师妹,小师妹人呢?”
元晔见项辰神色焦急,心知不妙:“小师妹不会自己出去了吧?”
“把卢焕之给我叫过来,让他立刻封锁城门,今晚洛阳戒严。”项辰命令道。
“只有王爷才能戒严...”顾德才小声提醒。
项辰道:“赵萧呢?他今日不也在这里喝喜酒吗?他有舅父的令牌,立刻让他给我滚过来。”
唐易清道:“六师弟酒量不行,喝醉了,如今正在厢房里休息。”
项辰道:“那就把他的令牌给我扯下来,然后按我说的做,违者立斩!”
唐易清道:“我立刻派唐家堡的弟子去找小师妹。”
元晔也是心急如焚:“三师兄熟悉洛阳地形,我们把那些离开洛阳北上的必经之路全都圈出来,一条条的找。”
唐家堡的江湖根基很深,比起衙门捕快,他们最先探查到消息,说是姝儿在南角楼街巷被一个独眼银发的老者给劫走了,那人轻功极高,眨眼间就不见了。
卢焕之褪去新郎礼服,换回太守官服,思虑片刻,道:“独眼银发的老者?听起来像是江湖中人,不似齐国暗探。”
唐易清细细回想:“独眼银发?在洛阳讨生活的江湖人物中并没有这一号人物。”
唐易清门下的弟子道:“不论是江湖中人还是齐国暗探,他们劫了郡主之后,定然是往齐国方向走的。若是江湖高手,只怕不会走大路,山路更安全。”
吴旭道:“从洛阳通往齐国的山路只有邙山这一条道。”
元晔道:“我这就带人去追。”
“糟了!”唐易清突然道:“今日上午有弟子来报说是采花大盗谭栎来了洛阳,谭栎轻功极高,又擅长易容之术,小师妹容貌极美,该不会是被谭栎劫走了吧。”
谭栎是唐家堡排名前三的悬赏人物,唐易清早上还高兴他居然敢来洛阳自投罗网,想着待今日婚宴过后,定要多派人手去捉捕他,没想到竟被他先下手为强了。
项辰原本心头急乱,听到姝儿可能被采花大盗给劫走,心略略定了一些,谭栎虽然好色,但从不取人性命,姝儿若是真落到他手上,至少性命可保。
吴旭对卢焕之道:“小王爷如今昏睡不醒,我无法调遣城外兵马,希望太守能借一些府兵给我?”
卢焕之想了片刻,摇头道:“郡主是否谭栎劫走尚未可知,若她是被齐国暗探劫走,那谭栎便还在洛阳城中,此人武功极高,我若将府兵借出,谁来护佑小王爷还有我府中女眷安全。”
吴旭急道:“可是小师妹危在旦夕。”
卢焕之叹息道:“长平郡主的命是命,长宁郡主的命也是命啊,我既娶她为妻,便要护她安危,你们还是想办法去调动一些江湖门客吧。”
吴旭还想再辩,唐易清制止了他:“太守有他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救人如救火,我们师兄弟三人,领着唐家堡弟子兵分三路,总能截住他们。”
吴旭不敢再耽搁,只狠狠的瞪了卢焕之一眼:“我家小师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将你这太守府给拆了。”
唐易清带着吴旭和元晔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厅堂里,只剩项辰顾德才和卢焕之三人。
卢焕之看向项辰:“二皇子刚才还心急如焚的,这会儿怎么就不追了?”
项辰直接拔出手中长剑,直指卢焕之咽喉:“姝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