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赵德音携王珺瑶来永安宫探望姝儿,带了自己亲手做的燕窝之类的补品,说是后宫嫔妃各个都感激姝儿不顾一切为陛下挡剑的情意。
林溪玉算是赵德音的后母,若是旁人来探病,她好意思回绝,但面对赵德音,她有些为难,姝儿不想娘亲为难,便在院子里见了她们。
不知是因为受伤的原因,还是因为那次疯狂的情绪宣泄之后,姝儿整日里都觉得很疲累,精神也是怏怏的。
王珺瑶因断指之痛也十分憔悴,也许是她意识到她们两人是被同一个男人骗了,心境相同,王珺瑶见她,倒是比过去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怜悯。
细细想来,王珺瑶只是痴心错付,而她却实实在在的成为司徒翊手中的棋子,被利用,被抛弃,甚至成为他登基称帝的垫脚石。
姝儿转头对林溪玉笑了笑:“娘亲,我有话想要单独和王姑娘说,御花园的海棠开得正好,你和长姐可否先去御花园赏花?”
林溪玉略带戒备的看向王珺瑶,王珺瑶落落大方的对她福了一福,林溪玉叹了口气,支开了永安宫的宫女,带着赵德音去了御花园。
姝儿看了眼身旁的椅子,淡淡道:“坐吧。”
王珺瑶依言坐下,看着姝儿憔悴的神色,开门见山道:“你我如今都是他的弃子,若事情被揭发,你我都是叛国死罪,还会牵连整个家族,我们不该再针锋相对,而是应该好好想想,如何将谎圆得滴水不漏。”
姝儿问:“陛下可有查到是你偷偷将我带进宫的?”
王珺瑶道:“还没有,但那天只有我来过永安宫,他心里应该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司徒翊是如何与他做交易的,有没有提到我。”
姝儿道:“提到也无妨,你就说是司徒翊逼你吃了毒药,威胁你带我入宫与独孤静交换。”
王珺瑶迟疑道:“陛下会信?”
姝儿道:“你只要一口咬定是被威胁的,他信不信的,都不能拿你怎么样。”
王珺瑶问:“那你呢?你又为何要帮着司徒翊救独孤静?”
姝儿坦然道:“独孤静与我有些渊源,我救她不需要理由,你只要在陛下面前说是司徒翊利用了我急切想要救独孤静的心,把我诓骗了进来,而你只是被威胁了,不得已才帮我们做这些事的。”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王珺瑶踌躇道:“陛下会信?”
姝儿有些疲累了:“他没有怀疑的理由,含笑对于司徒翊的价值,是值得他用尽一切手段去营救的。”
“好,我就信你一次。”王珺瑶神色郑重,起身欲走。
姝儿将她唤住:“做戏做全套,你若真要陛下信你,今日需得向我磕头请罪,并且诚惶诚恐,要磕出血来才能证明你当真是胆小怕事。”
王珺瑶面色紫涨:“你...”
姝儿抬头看她,眸色冰冷:“我和你不同,即便事情被揭穿了,我父兄也能保我平安,我帮着你圆谎,不过是不想给父兄惹麻烦而已,你若被揭穿了,正好给了陛下降罪王家的理由。”
王珺瑶心思伶俐,知道姝儿所言不虚,双目含恨:“士可杀不可辱,要我磕头,你先当了皇后再说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永安宫。
不出半日,王珺瑶不畏强权,拒绝磕头请罪的事传遍了后宫每一个角落,赵睿向来仁义,王珺瑶与姝儿各断一指,在他看来便是恩怨两清,如今姝儿仗着身份家世,硬是强压了王珺瑶一头,这便有些小家子气了。
晚上,赵睿在饭桌上数落女儿:“她是王安的女儿,又是辰儿亲封的德妃,还是你祖母最喜欢的侄孙女,你即便不看在你祖母的面上,也要看辰儿的面,不能让她太难堪。”
项辰陪着他们一家三口用膳,他用勺子舀了一勺鸡汤,再用嘴将它吹凉,然后送至姝儿嘴边:“她毕竟是王家的姑娘,你这般折辱她,只怕会引来朝臣不满。”
姝儿顺从的将勺子里的鸡汤喝了,没什么精气神地道:“你放心,从今日起,我与她恩怨两清。”
项辰又舀了一勺鸡汤,低头边吹边问:“王珺瑶为什么会帮着你入宫救独孤静?”
姝儿面色不变:“不知道,可能有什么把柄落在司徒翊手上了吧。”
项辰再次将鸡汤送至她嘴边:“那你又是怎么落到司徒翊手上?”
姝儿看着勺子里的鸡汤,面露厌恶之色:“我想救独孤静,正巧在濮阳城遇见他,他是独孤静的师兄,他说他能帮我,我就信了他。”
林溪玉迷茫道:“你为何要救独孤静?”
姝儿看了赵睿一眼,见他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犹豫了一瞬,道:“江湖上认识的朋友,一起共过患难,不想看着她死。”
项辰适时帮忙:“你这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江湖气,当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姝儿推开勺子:“我不想喝鸡汤了。”
项辰软语哄劝:“再喝一口,就一口。”
姝儿无奈,只能苦着脸将鸡汤喝了,低着头,轻声问:“司徒翊是什么时候与你做的交易?”
项辰舀着碗里剩下的鸡汤,想了想,才道:“你入宫的前一天,他派人密信给我,说想和我谈一笔买卖,我猜到他要用东西与我交换含笑,但却没猜到,竟是用你来换。”
姝儿觉得项辰这个形容好,东西,在这些帝王将相眼中,女人不过就是一个物件,一个东西,是可以随意交换摆弄的。
林溪玉摇头叹息:“傻丫头,你这是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江湖险恶,你心思浅,斗不过那些有心之人。”
姝儿今晚第一次直视项辰的眼:“若你不把含笑给他,他就没有办法那么快平定姚令叛乱,若是平定不了叛乱,就不会有背水一战,他父子也不会这么快就统一齐国。如今齐国一统,也无梁国在后方为患,与你已成对峙之势。”
项辰误以为姝儿是为了他才分析局势,心情大好,轻点她鼻尖,宠溺道:“你身子还未康复,不要去操心这些国事。”
姝儿侧头避开他的手,神情疲倦:“齐国已成为你的心腹大患,归根究底,是因为你用含笑换了我。”
林溪玉急道:“姝儿,这不是你的错!”
赵睿也道:“司徒翊用兵如神,他能这么快平定叛乱,是谁都预料不到的。”
项辰握住姝儿的手:“落子无悔,即便我知道今天的局面,但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用含笑换你,其实初见司徒翊时,我就有一种感觉,他会成为我一生的劲敌,会是那个最后与我争夺天下的人。”
赵睿看着项辰紧紧相握的手,老怀安慰:“你们两个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别一吵架就动刀动剑的,吓得为父这两个月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项辰站起身,对着赵睿郑重的行了一礼:“舅父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待姝儿,处处让着她,事事顺着她,绝不让她再伤心难过。”
赵睿很是欣慰:“这日子过得真快,再有半个多月你们就要成亲了,我和你舅母想把姝儿接回王府,你们尚未成婚,她一直住在永安宫不太像话,我们陪住在永安宫,就更不像话了。”
项辰见姝儿看着桌上的酒菜怔愣出神,仿佛他们谈的事与她无关一般,心里涌起不安:“姝儿的伤势还未完全康复,再在宫里将养一段时日吧,提前三天回府也来得及,若舅父舅母觉得住在宫里不自在,可先回王府,我会照顾好姝儿的。”
林溪玉瞪了眼丈夫:“王爷觉得不自在吗?我觉得挺自在的,我在宫里前呼后拥的,连后宫嫔妃见了我都是执晚辈礼,比在王府还要受人尊重,住的十分舒心。”
赵睿赶忙夹了一筷子牛肉到她碗里,赔笑道:“夫人住得自在,为夫也觉得自在。”
林溪玉抬头看项辰,微笑道:“如此,我们夫妇二人就再陪姝儿在宫里多住几日,陛下不反对吧?”
项辰笑得勉强:“舅父舅母愿在宫中小住,我自然高兴。我平日公务繁忙,姝儿有你们陪着,我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