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雁。
从记事起,雁群的雁妖们就这么称呼他。
据说恶雁是不祥的雁,但雁群从未放弃他,可在雁群之中,他却找不到归属感,无论怎么做都像个异类。
在他觉得自己该离开之前,雁群遭到了修士们的围剿,在遍地的尸体之间,他却得到了力量,孱弱的双翅变得无比巨大,飞过了仙门的围剿,最后坠落在蛮荒之间。
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或许死亡才是他的归属。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他游荡徘徊在蛮荒之间时,落进了一个地洞内。
他看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狸,蜷缩在一颗巨大的蛋壳之间,一双红眸亮得惊人,漂亮到不可思议。
只用一眼,他所有的灵魂都找到了指向。
他喊对方叫狐狸。
狐狸仿佛早就认识他了一样,在这里等待着他,见他出现很是高兴,给他起名做“安”。
但狐狸很少说话,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多数时间都在沉睡。
狐狸说,她马上就要出来了。
天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有多激动。
等狐狸出来之后,他要把自己最漂亮的羽毛送给狐狸,要带着狐狸去看太阳,看月亮,看蛮荒之外,看大海。
他满心期盼的等啊等啊,却在狐狸要出来的这一天,看着狐狸消失在了他眼前。
空荡荡的地洞在突然之间变得无比寒冷,幽冷的寒意浸透了他全部的意识。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地洞,朝着他的心之所向飞去。
但是蛮荒太大了。
他飞了无数个日夜,飞断了翅膀,不眠不休,日夜兼程,穿过荒芜,游过大海,也用了很久才度过蛮荒。
蛮荒之外的世界比想象中还要危险。
土匪山贼,仙门修士,还有饥肠辘辘的妖族们。
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
他不知道狐狸还会不会记得自己,如果还记得就好了。
如果不记得也没关系,他还是会找到她的。
如果狐狸能接受自己,他就陪在狐狸身边,如果接受不了,他会不打扰她的生活,悄悄的保护她。
在找寻的这一路上,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顾安。
故人,安。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终于找到了狐狸的位置。
狐狸在仙门内。
但他清楚的知道,仙门厌恶妖族。
他很担心狐狸在仙门的处境。
但他无法进入墟云宗,可能只是一出现,都会被修士们杀死。
恰好这时候,他发现有墟云宗的修士正在捕捉年幼的妖族。
这名修士叫苏陈彦。
对方觊觎他的恶雁的双翅。
这不正好,他也需要苏陈彦带自己进入墟云宗内。
他假装表示自己憧憬仙门修士,主动献出双翅,恶雁的双翅很特别,没有亡者的怨念时,孱弱不堪,几乎无法飞行。
但是双翅完全被毁后,还可以长出新的翅膀。
只是新的翅膀同样无法飞行,是残疾的翅膀。
他愿意给苏陈彦源源不断的献上自己的翅膀,有利用价值的他会被苏陈彦养在墟云宗内,离狐狸更近一步。
每天献上双翅的痛苦对他来说从来都不算什么。
最让他痛苦的是,他时常能听到有人提到狐狸,但言语之中全是羞辱,狐狸过得也并不好。
狐狸吃的食物内总是有毒,他便拿出自己所有的食物,让鸟儿们将有毒的食物带走,将他的食物放在狐狸门前。
狐狸不知道送来食物的是他,只当是修士们不再给她下毒。
但是没关系,他做这些本来就不是想让狐狸感激的。
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通过苏陈彦接触到了仙门之间黑暗的产业链,清楚这些人都在等待狐狸长大。
他必须要赶在狐狸长大之前将狐狸彻底带出仙门。
出乎意料的是,仙门虐待狐狸,却不允许狐狸出逃,狐狸名义上的师父将她牢牢盯着。
他无数次尝试,无数次失败,还令苏陈彦起了疑心,受了处罚。
翅膀因为不断被切去,已经无法再长出新的双翅。
他如今只能离开仙门,借助外界的力量才能救出狐狸。
他的鸟儿遍布仙门,盯着苏陈彦的一举一动,他花了一番心思,九死一生的才勉强逃出仙门。
他选择去往魔界。
魔族和仙门是仇敌,要对抗仙门,只能加入魔族。
但魔族的情况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魔界内虽然混乱,但比起人界要好的多,有些地方也维持着基本的秩序,据说这都是叫钟弦的人维持的秩序。
钟弦是魔尊的大弟子,而魔尊是这世上目前来看最强的人。
他需要力量。
他找上了落纯熙,希望能拜落纯熙为师。
本以为自己肯定要付出什么才能如愿,谁想落纯熙只看了他一眼,便直接收了他,似是并不在意收几个徒弟,也没什么要求。
大师兄钟弦厌恶所有人,神龙见首不见尾。
二师兄霁止总想着吃,每次遇到时都在吃东西,独来独往的。
三师兄溯显允……没见过,据说待在某个药园内,他也曾上门打招呼,但并未见到人。
即使如此,这里的环境也比仙门不知道好上多少。
听说他要去仙门救人,落纯熙丢给了他一本功法,让他练会了便去,定能救出人来。
这本功法夹杂着些许禁术,但经过落纯熙的改良后,副作用减少了许多。
后来钟弦死了,霁止也死了,落纯熙面上不显,但他还是发现了落纯熙的低落。
偏偏这时,仙门让落纯熙见了什么人,回来之后的落纯熙脸色更是凝重。
他意识到仙门是要做什么,仙门动手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太多,他顾不上继续修炼,着急赶去仙门救狐狸。
但在出发之前,落纯熙给了他一块玄元令。
“这是我从贺长卿他们手上抢的,我师姐给我留了点讯息,烛龙有办法能开启它……等你找到你要找的人,就带着你三师兄去千年秘境吧,据说那里有片桃花潭,待在那儿会很安全。”
可溯显允拒绝了落纯熙的好意。
溯显允早已没了活下去的欲望,他要守着他的园子,等仙门来,同仙门同归于尽。
而他则争分夺秒的去救狐狸。
在路上时,落纯熙自尽,他也来迟一步。
只用一眼,他就确定狐狸已经强弩之末,再无生路。
他来迟了。
后悔,绝望,无数负面的情绪几乎要压垮他。
他拿不出了漂亮的羽毛,也没有救出狐狸,他是如此的无能。
但他不能让狐狸一个人这样孤独的离开,至少狐狸最后的时间,他要陪她一起。
他走了出来,轻快的笑道:
“小半妖,你要死了。”
对不起。
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我陪你一起离开。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还会找到你。
他坚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