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去的时候,喝的是不是那花颜月貌茶?”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叶远舟才问杜若。
杜若点点头:“应该是的,我那天也是叫伙计推荐一种茶,最好是有松州特色的,那伙计就给我上了一壶茶,茶汤颜色比寻常茶水更浓郁一些,也略显浑浊。
方才出来的时候,我也借机瞥见了一旁女客桌上的茶杯,与我那日喝的十分相似。
当时我并不知情,只当是松州特色的茶汤,并且价格也很公道,所以并未起疑心。
现在想来,那茶汤里面恐怕另有文章。”
“我过去也不曾知道,平城县内还有这样一位神秘的茶楼老板。”叶远舟的神色也比早上刚出门的时候要严峻了许多。
“是啊,只是不知这位老板,与那日抬轿的歹人口中所说‘坊主’,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杜若想起那天的遭遇,忍不住又是一阵汗毛倒竖的后怕,不过看了看走在自己身边的叶远舟,内心里的不安又退去了几分。
两个人向前走了一段路,迎面就看到一个黑面汉子匆匆而来,与叶远舟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个人差一点撞在一起,把杜若吓了一跳。
叶远舟却很淡定,与那黑面汉子错身而过之后,一言不发走出一段路之后,拉着杜若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之后便在杜若吃惊的目光中,手一抖,抖出一张字条来。
“这……”杜若看着那字条,一时反应不过来。
叶远舟一边展开字条,一边对她说:“方才那黑脸的,是我的人。”
这一点杜若倒是并不感到意外,上折冲府卧虎藏龙,一点不稀奇,她只是觉得方才两个人一打照面就分开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递了消息。
叶远舟迅速看完,将字条重新塞回袖子里,示意杜若加快脚步:“我们得抄个近路回去,你想要找的东西找到了!”
杜若对平城县里的路线并不熟悉,赶忙加快脚步跟着叶远舟。
她想要叶远舟帮忙找的东西,无非是卷宗格目和与“白无常娶妻”相似的尸首。
若是卷宗格目,大可光明正大地送去都尉府,毕竟不论是平素就代管州中许多刑狱案件的叶远舟,还是自己这个刚刚上任的司马,调阅卷宗格目都是理所应当的。
能够这么隐秘,恐怕就是“白无常娶妻”的尸首了!
想到这个,她不禁来了精神,脚底下也走得更有劲儿了。
过去每每协助验尸查案,总有人在私底下指手画脚,评头品足,现在自己是堂堂松州司马,着手调查悬案,寻找真相,看看谁还敢有什么非议!
她倒要看看,这通体雪白的尸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路上杜若很默契的并没有询问太多,毕竟叶远舟的不下向他传递消息都那般隐秘,背后缘故不难猜测。
在叶远舟的带领下,两人在一番七拐八拐之后,竟然绕到了都尉府的后门,叶远舟叫开门,带杜若进去,这才把袖中字条摸出来递给她看。
杜若这一看,不禁惊叹这上折冲府的探子果然不同凡响,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还真被他们找到了另外的一起“白无常娶妻”。
这一次发生怪事的是距离平城县较远的原川县,此地与平城县一样同属松州地界,大约半月之前有一个失踪许久的女子被人发现了尸首,和之前平城县城外的一样,也是从头到脚雪白一片,毫无血色。
原川县的县衙早就听说过平城县这边的那一桩怪事,觉得晦气得紧,就想要把那尸首尽快焚烧了事,就一律按照“白无常娶妻”来解释作罢。
无奈这一次原川县死了的却不是什么寻常的村姑,而是县里一个富户家的女儿。
原川县令想要敷衍了事,死去女子的爹娘却是不肯这么稀里糊涂作罢的,坚持要一个说法,不能让自己女儿死得不明不白,不能没有歹人受到律法惩处。
可是原川县令自认是给不了什么说法,毕竟有平城县的先例摆在那里,偏偏他又得罪不起这富户,只得想办法稳住对方,希望尽量拖一拖,拖到那家人没法子,自己放弃。
于是女子的尸首就被暂时保留起来,但县衙上下对此事讳莫如深,连提都不提,就希望所有人都能尽快忘掉此事。
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那女子家中一直都没有放弃讨要说法,于是便很快叫上折冲府的探子打听了一个清清楚楚。
探子瞧着原川县衙的态度如此含糊不清,怕大张旗鼓回去禀报叶远舟会打草惊蛇,让那本就怕事的原川县令急急忙忙处置了女子的尸首,这才选择暗中传递消息,一边杀那县令一个措手不及。
杜若大喜过望,不过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家当都跟着仆从在路上,眼下还没有到达,原本她特意收拾在行李里头的那一包趁手的工具自然也是指望不上。
她只好让叶远舟做出发的准备,准备自己到平城县衙去一趟,找那边的仵作借几样工具。
她把自己的想法同叶远舟说了,正准备离开,就被叶远舟一把拉住:“你不能这么去。”
“叶兄不必担心,去别处我需要顾忌一二,去平城县衙应该还是稳妥的。”杜若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独自外出的安全问题。
结果却见叶远舟笑着对自己摇摇头,掏出帕子递了过来。
“你好歹是松州府的司马,着男装还是着女装去平城县衙都没关系,但是眉毛和那颗痣还是擦一擦比较好。”他忍着笑对杜若说。
杜若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那两条黑毛虫,还有叶远舟在早上临出门之前的“锦上添花”,顿时失笑,接过帕子请婆子给自己端了点水来,把用炭条描上去的部分都擦洗干净,这才匆匆出发,去县衙借工具。
虽然说司马是个闲职,并没有什么固定的管辖权,但毕竟官位摆在那里,即便是松州这样的一个下州,堂堂司马也是从六品上的朝廷命官,县令见了她都得客客气气,更别说是县衙的那几个仵作了。
可是仵作的态度固然很好,杜若却很是头疼。
那店小二说得还真是一点不夸张,这几个仵作若是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他们,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就只能想到四个字——“老弱病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