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第二次进王府大牢，这一次比上一次平静得多，她就安静坐在角落，不喊不闹，等着属于她的判决。
外面那些事她已经听说了，好多人要祁司晏处决了她，两天过去他都没来看过她一眼。
成亲那日自己为何会突然长出尾巴她也很困惑，此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事，就算控制不住躯体尾巴出来了她一定会有感觉，可当时什么也没有。
她想了很久，觉得那尾巴像幻象，根本不是她的。
害她的人怎么知道她是狐妖，她不信太后的人真有这本事。
难道这就是纯粹的加害，就算换一个人跟祁司晏成亲他们也会来这一出吗？
青鸢越想眉头拧得越深，这样的话，事情更为棘手，那些人不是冲着她来的，最终目的是害祁司晏？
祁司晏有没有想到更深一层的东西？
她心里有些急，想见祁司晏，牢房外突然有脚步声，男人穿着黑褐色衣服，这颜色衬得他神情深冷。
狱卒打开大门，青鸢连忙站起来，四目相对，两人眼里都有化不开的浓稠墨色。
青鸢手指无意识收紧，先喊他：“王爷。”
祁司晏看了眼牢房环境，看她的眼神很复杂。
“有人要害我。”
“我知道。”他说。
“但他们是冲王爷来的，你要小心行事，别中了奸人的计。”
祁司晏看着她，“所以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河边，是眺望楼那一晚？”
“你懂兽语，能让山灵对你言听计从，会易容，不怕火，你有很多秘密，你说你不是青鸢。”
青鸢安静站定听他讲。
“曾经你在府里时王府时不时会来一只白色狐狸，与眺望楼上那个是同一只，那只白狐就是你对不对？”
牢房里寂静得可怕，青鸢垂眸，声音很低：“是。”
“我不是青鸢，我是青城山里修炼出来的一只狐妖，借在宿主身上只为替她完成夙愿，夙愿成，我得人形，不成，我修为尽失。”
男人双眼皮褶子轻浅，幽邃的目光平静如深潭。
怪不得她想尽各种办法从京城逃离，原来是为完成宿主未了的心愿。
“王爷很早就怀疑我了，不是吗？”青鸢浅笑。
祁司晏那么聪明，她的各种反差都不像真正的郡守府庶女青鸢，他一直在猜测她的身份，从不问她。
听到她真正承认，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线，他一直以为志怪传说是无中生有，所以心里有再多怀疑，也没往深处想过，他选择尊重她，相信她。
“外面人人对我喊打喊杀，王爷怎么想？”
青鸢眼眶有些红，“你知道的，这三年来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她心性有多纯良他能不知道吗？
这世上之人，口里忌讳山精野怪，心地却少有她这么单纯。
青鸢看他的眼神让祁司晏心口微痛，那种小动物般无助悲凉的眼神，最狠心的猎人看了都会愣神。
原来她是小白狐呀，男人怜惜抚了抚她发红的眼尾，“你当然是善良的。”
他抱住青鸢，下巴摩挲她头顶，字音沉稳令人安心：“别害怕，有我在。”
当天夜里，宫人把厉宸王献出的兵符交给皇上。
厉宸王这是要保呼延氏的意思。
青兰却见皇上的神情没轻松多少，她正给他研墨，祁律看着漆黑平静的夜，低声：“山雨欲来啊。”
青兰研墨的手一顿，看向祁律，温声说：“皇上，可否让臣妾去厉宸王府一趟？”
她要去见呼延娜，第一次在宫宴见到呼延娜时她就震惊，她与青鸢长得实在太像。
现在传出呼延娜是妖的事，人人想处死妖女，她想去见她一面。
青鸢看到青兰出现在牢房时有一瞬怔然，没有交集的两人，她来这做什么？
狱卒退远了，这里就她们两人，青兰看着封闭幽暗的环境又看看呼延娜，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你不怕我吗？”青鸢说。
“你要想伤人，成亲那日就不会被关进地牢了。”
青鸢：“你贵为妃嫔，来这里做什么？”
青兰走近她，细细看着她面容，问：“你不是呼延娜吧？”
“其实你跟我姐姐长得很像，她也有深邃的眼窝，从小就有胡人长相。可胡人五官再相似，世上也难有这么相像的两人。”
“且这两人嫁的还是同一个丈夫。”她看进青鸢眼里，眼神坚定：“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青鸢，那日狐尾异瞳又是怎么回事？”
青鸢没说话，青兰又道：“我以腹中孩儿起誓，绝不伤害你，也不会泄露你说的每一句话。”
“娘娘为何执着于真相？这好像影响不了你半分。”
青兰嗓音晦涩，“我只是想确定，我庶姐是不是真的死了。”
两年前青鸢死的突然，直到看见呼延娜，她动摇了，或许青鸢没死。
面前人字音轻如风，“她死了。”
“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听到三年时青兰一怔，三年前青鸢还未出阁，在郡守府好好的，怎么说……
看向青鸢，她目光困惑怔茫，“什么意思？”
“青鸢体弱多病，常年困于闺阁无人问津，早在三年前就油尽灯枯了，她死的时候甚至没人知道。”
青兰后退一步，眸子睁得很大，这话对她冲击不小。
牢房里半晌没动静，她无声落泪，与其说悲伤，不如说震惊怅然。
那个她一年到头只有除夕才会见上一面的、被全家忽视的庶姐，原来并没有嫁入高门享受富贵，她早就死了。
无声无息。
“对不起，我不知道……”青兰很愧疚，她对这个庶姐并无恨意，自她出生父母疼爱，她是大些才知道有个姐姐的。
她没害过青鸢，只是习惯性忽视了她，不知道她日子过得有多辛苦，在那个家里，青鸢就像个透明人，影响不了谁，也没谁把她放在心上。
后来青鸢嫁去王府，她觉得她过上了好日子，心里较劲自己作为嫡女一定要比她嫁的好嫁的高。
两年前接到青鸢死讯时很突然，活生生那么年轻一个人就这样没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在面前这人告诉她，其实青鸢压根没享受过一天好日子，早在闺阁时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