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跟言如玉说,她感觉祁司晏对她已十分怀疑了,指不定哪天就要来抓她。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想这个蜀郡怕是待不长了。
正好侯问天也要启程离开蜀郡,她们打算收了包袱与他一道。
青鸢先是去钱铺把银子换成了银票,又把小院收拾出来退租,她们换了粗布黑衣,特意选的傍晚时分跟侯问天的马车出城。
蜀郡严进宽出,侯问天的马车很轻易就出了城。
城墙之上,巽渊看着远去的马车,问面容清淡的人:“王爷,真的不追吗?”
“别做无用功。”
祁司晏只说了这么一句,让巽渊摸不着头脑,他们的人要拦下一辆马车还是很容易的。
王爷明知王妃走了却不追,难道……
王妃没在那里面?
男人转身,径直下城墙,“走吧,抓人。”
刚搬完了家准备好好休息明日赶往青城山道观去避风头的几人在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时都懵了。
言如玉听力最好,最先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她说她们屋子外面围了一群人。
青鸢一怔,扒开一条门缝往外面看去,轮廓冷硬的男人表情闲适,眼里有赌对了游戏的松弛自信。
不可能。
他不可能知道她们在这里,他不是盯上那辆马车了吗?按理说已经带着人追出城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祁司晏真的聪明到了如此地步?
一开始她们是想跟着侯问天一起出城,但想了想最近祁司晏应该盯她们很紧,出城很冒险。
一番商量之下,她们打算使个障眼法,故意让他的人看到她们收东西退房子,假意出城。
本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待祁司晏的人追出蜀郡,她们就在青城山道观躲一段时间清净。
今日天阴,傍晚时更是天光幽暗,加上她们所在的小巷偏僻,看人就更不清晰,暗中观察的人以为她们三都上了马车,其实根本不是她们。
青鸢以为这招调虎离山很妙,不曾料到祁司晏能识破伎俩找上门来。
跟他斗智斗勇这么久,她有些颓然。
“叩叩——”
门被叩响,三人坐着没动。
“宋公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想等我的人进去请你还是自己出来?”
温淡的嗓音再熟悉不过,他喊宋公子。
还有什么宋公子,在其他人眼里青鸢已经死了,若没死就是欺君,所以世上没有青鸢,只有宋志刚。
青鸢的手无力垂下,原来他真的知道她没死,一直追她到蜀郡。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没死,又是怎么一路查到她足迹,认出清眉道长是她的?
她脑子很乱,想不通,只觉得祁司晏手眼通天,实力太恐怖了。
里面人半晌没应,祁司晏不慌不忙等着,巽渊随时准备领人冲进去。
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
女扮男装的人面容白皙素净,黑发利落束起,看人时眸子坚定清明,好一个清风朗月的俊公子。
青鸢看向祁司晏,“我跟你走,不要伤害我身边人。”
男人唇角微牵,笑意却不达眼底,“都带走。”
青鸢被关了起来,与言如玉和扶蓉分开,但关她的地方不是牢房不是柴房,是一间华丽的内室。
蜀绣屏风、名贵漆器、青玉茶具,连小榻都是金丝楠木做的。
若要硬来,她和言如玉能带着扶蓉冲出包围,但过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她也想是时候跟他谈谈了。
青鸢在桌边坐下来,一边给自己倒茶喝一边想待会儿祁司晏会如何对她。
可是她都快把自己等困了,祁司晏也没有来,她索性趴在桌上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当烛火快燃尽时,有人迈步进房来。
青鸢一个激灵,起身站起。
祁司晏扫了她一眼,径直入座,缄默添茶。
青鸢在一边看着男人半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夜深人静,室内安静得只剩烛火燃烧的细碎噼啪声。
男人淡淡喝了几口茶,余光见站在一旁的人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眼神微暗。
主动开口跟他说句话就这么难?
放下茶杯,他侧眸向她看去,语气意味不明:“好久不见啊。”
自他进来,青鸢心里鼓响震天,从下定决心假死跑那刻她就没想过与他见面。
不敢想,祁司晏被骗成这样会如何动怒。
可这一天终究是到来了。
她顺了顺自己的呼吸,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
“知道你骗我?”
青鸢哑口无言。
祁司晏唇边笑意清淡,“你当真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能骗过所有人么?”
初时他被情绪裹挟,蒙蔽双眼,后来慢慢思考复盘,越觉得蹊跷。
“如果你不带走扶蓉,或许本王发现的会晚一些。”
盘空的嫁妆、消失的丫鬟、更别提被动过的棺椁。
“你笃定我不会掀开棺材?”
听着桩桩件件,青鸢眉眼低垂,当时事态紧急,很多经不起推敲的事情确实没办法处理得更好。
她轻轻叹了口气,艰难开口:“对不起,我……”
男人目光如炬,听到她低头道歉,心里藏了数月的火忍无可忍,杯子一掷,将人按在墙边。
“青鸢,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祁司晏自上而下盯着她,出口语气很重,按着她手的力道箍得她腕间发红。
看着他隐忍发怒的模样,胸口微微起伏,青鸢心脏乱跳,不敢与他对视。
男人捏着她下巴逼迫她看自己,“怎么,你也知道心虚?”
“费尽心思骗我离开我,看我为你怒发冲冠,心疼落泪时,你心里有过半分愧疚吗?”
看见他眼底的愤然,青鸢记起那些恍惚的日子,心口止不住的痛,她鼻尖眼眶泛酸泛红,字音有些哽咽。
“有过……我自知行径可耻,不止一日忏悔自责夙夜难眠,希望你忘记我,不为我伤神。”
她眼角滑下泪来,看得祁司晏心里发烫,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就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忏悔。
怒意与不甘交织,他扣住她手腕的力道收紧,一字一句说:“为你伤神?你太高看自己了,我只是讨厌别人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