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司记说得对,郭贤妃消失绝不是孤立事件,我始终认为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狐妖,都是人为的。而凤仙与吴典记的死,应该是用了一种极罕见的工具。”崔元藻说道。
“是你刚刚想到的那种抽干心头血的工具吗?”兰茵问道。
崔元藻点了点头。
“我记得一本古医书上曾经记载过,这是一种用于灌肠的工具。由两个互相嵌合的长条形筒组成。内筒做成活塞的设计,当拉出内置的筒时,就能抽出秽物。”
崔元藻做了一番解释,众人却云里雾里。
“听不懂。”兰茵代表大家摇头道。
崔元藻笑了笑,“等我做出来,你们就明白了。”
“你能做出来?”兰茵惊讶道。
“不行,这需要极高的工艺,除了将作监,我只能想到西市的马老头。”崔元藻不疾不徐道,“所以,你看要么马老头知道凶手是谁?要么将作监知道凶手是谁?”
“显然将作监的嫌疑更大,他们拥有匠人数百人,加上外作,人数更巨,凶手混入其中,更易隐藏。”赵归真终于有点明白了。
“所以,我们还是要从将作监入手!不管是吴大匠还是大监。”兰茵道。
“确实如此。但今日时辰已晚,你们先回去休息。”崔元藻看着兰茵熬红的眼睛说道。
“你呢?”兰茵问道。
“过会儿,我也要去休息了。”崔元藻撒谎道。
按圣人今日这种暴怒的样子,必须尽快找到郭贤妃及其幕后主使,否则谁都别想好过,如何能去休息?
“过会儿是什么时候?你又想骗我?你这种身体能熬夜吗?”兰茵生气道。
“你乖啊,我得看着金吾卫。”崔元藻温柔地看着兰茵,轻声说道。
“我帮你看着,你去休息。我身体比你好多了。”兰茵倔强道。
灵儿看着这一幕,略显悲伤地转头看向另一边,恰好看见另一边的赵归真眼神阴沉地看着那一对璧人,颇觉惊异。
灵儿走近赵归真,说道:“赵炼师,夜已深,想必您也累了,要不,奴婢送你回三清殿休息吧。”
赵归真一哂,潇洒地一个转身,讽刺道:“你可真是个好奴婢。”
灵儿看着赵归真略显落寞的背影,也默默跟了上去,她何尝不是和赵归真一样呢?
太液池边只留下了崔元藻与兰茵。
月光洒在池面上,微风拂过,波光粼粼的。夜如此静谧幽深,像平静池面下的暗流涌动。
崔元藻与兰茵肩并肩,依偎着,坐在池边看着金吾卫们撑起的点点星火,与池面倒映的火光,几乎照亮整个太液池。
“崔元藻,你说,如果这次找不到郭贤妃会怎么样?”兰茵问道。
“我,不知道。”崔元藻真的不知道,当今圣上登基四年,还从未发生过如此诡异的事,而且此事涉及前朝私密,涉及郭家,郭太皇太后,局面如此复杂,谁都无法预料后事会如何发展。
“但无论事情如何发展,作为大理寺评事,作为圣人钦定的破案人,如果无法找到郭贤妃,我绝不会有好下场。”
“我一定会帮你的。”兰茵默默地靠在崔元藻的肩头。
“谢谢你。”崔元藻抚了抚兰茵的后背,又道:“但即便我找到了郭贤妃,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确定还要扮演杨娘子这角色吗?”
“什么意思?”兰茵弹坐起来,不解地看向崔元藻。
“你以为大理寺那帮人为什么不接手宫中的狐妖案?”崔元藻温柔地拨了拨兰茵额前被风吹乱的发。
崔元藻的眼神让兰茵觉得心惊,为什么这眼神如此像诀别?
“为什么?”兰茵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狐妖案本身就是个烫手山芋,而自从发生郭贤妃这件事后,它更是成了一个会随时引爆的火药桶。找不到郭贤妃是错,找到了也是错。我找到郭贤妃,意味着我可能接触到皇室更核心的秘密,如果你是圣人,你会如何对我?”崔元藻望着太液池幽深的湖面,平静地说道。
兰茵也陷入了沉默。
过了会儿,兰茵忿忿道:“大理寺这帮奸人,哼!”
崔元藻好笑地看着兰茵,耐心地解释道:“这事怪不得旁人,是我自己撞上去的。也只有我接下了这案子,才能勉强保住性命,可未来的仕途却是不要想了。”
“是因为你是清河崔氏吗?”兰茵看着崔元藻温柔的侧脸,轻轻地把头伏在他的膝盖上
“是啊,这姓氏赋予了我很多的责任,也庇佑了我。如果我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你会介意吗?”崔元藻抚摸着兰茵发丝,轻声说道。
“难道我是因为你是清河崔氏才看上你的?”兰茵质问道。
在这一刻,兰茵早已遗忘要隐藏那些小女儿的心事,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对崔元藻的心。
崔元藻笑了,这娘子啊,总是那么直接。
“自然不是,你当然是因为我风流倜傥,潇洒英俊才看上我的。”崔元藻打趣道。
“好你个崔元藻,我对你吐露心事,你却打趣我。”
此时的兰茵才发现,她被崔元藻一步步引导,弄到现在,居然主动承认对他起了那种心事,可恨,兰茵狠狠地摧了崔元藻几下,直把崔元藻捶得连连咳嗽。
“女侠,兰茵女侠,手下留情啊,我这身体,你再摧下去,可就要丧夫啦!”崔元藻咳着道。
“你说什么呢!”兰茵听他这么说,大为羞恼,又摧打了崔元藻几下,但到底收了些力道。
崔元藻与拉茵拉扯几下后,终于让他抱住了兰茵,崔元藻也知,到底是因为兰茵不敢弄伤他,才让他抱住了她。
崔元藻把头抵在兰茵的头上,“卿卿,我这次若是难逃劫数,你还愿陪我吗?”
兰茵的脸被捂在崔元藻的脖颈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这样不更好吗?我与你寄情山水,你修道,我行侠仗义,比在后宅假扮杨娘子可强多了。”
兰茵还有没说出口的话,若这一次崔元藻难逃劫数,那他们可能才更为相配,或许她可以把阿耶的事告诉他,或许他们可以共同想办法为阿耶翻案呢?
想至此,兰茵不禁微微翘起了唇角。
两人并肩携手坐在月色下的太液池边,时光从未像此刻一般悠闲宁静地从他们身侧流过,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此刻的魔法。
“报,发现太液池池底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