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瑶抱着自己的腿红了眼眶。
又不是受虐狂,她才不喜欢会杀自己的人,她不喜欢江浮舟了。
曾经她把江浮舟看作高山,便做着把冰雪融化的美梦,霜凛君冷漠强大,她就想当被特殊对待的那一个,想江浮舟会为她化作绕指柔。
可基于这种想法的喜欢是真正的喜欢吗?她甚至都没有认清过江浮舟的本性。
她只是想被强大之人所爱,而并非真的想了解雪人拥抱雪人爱着雪人。
这世上很多人都是这样,想要自己被爱,而不是自己去爱。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错,渴望被爱是人的本能,虚荣是人难以剔除的劣根性,只不过她不是江浮舟愿意单方面付出的那个人而已。
连瑶再抬起头时连一片衣角也看不见了。
霜凛君早就走了。
可能他们也从未真正相遇过,连瑶认识的是霜凛君,喜欢的也是霜凛君,不是江浮舟,而江浮舟想要遇见想要相识相知的也不是连瑶。
连瑶又哭又笑,她喃喃着:“原来我不是世界中心。”
有人喜欢她,可不是谁都必须喜欢她,她讨人喜欢,可未必就讨霜凛君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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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峰大殿的会客厅不小,但也架不住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挤进来。
玉清派有掌门、几个话语权重的长老,还有不肯走的阮望,甚至严律都悄悄地混了进来。
外人就更多了,找茬的姚宜良、聂长老、一直都白着张脸不说话的姚黄。
后面还来了祝远宵和林逾静,江浮舟就从浣花峰过来,比他们到的早。
还有些人都等在玉清派外,事关自身利益,已经不是单纯看热闹那么简单,他们早就站了队。
姚宜良朝祝、林二人欣然道:“你们来的正好,也代表旭宗和医宗做个见证。”
话音一转,他扶着自己的女儿扫视一圈,铿然出声,“玉清派弟子、半妖许兰鹤痛下狠手伤我女儿至此,他定是想与修真界为敌。如此祸害,当诛!”
这扯大旗公报私仇的狗东西!
云浮子按下门中一堆人强硬表态,“无凭无据便是污蔑,老匹夫,谁准你在我玉清派喊打喊杀?”
姚宜良并不怕他,“怎么,邓掌门是觉得我女儿会错认将自己害得这般凄惨的凶手?”
“大放厥词,谁看见了?谁能作证?我随便找个伤患提到你衍门说是你女儿害了我宗弟子,你能认?”
重点根本不是这件事究竟能不能被证明是许兰鹤做的,姚黄被伤不过是个由头,姚宜良倚仗的不是这个。
他只是拉了整个人族的利益跟这件事绑定,他倚仗的是人心。
“邓掌门,你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包庇自己的徒弟,那我岂不是能认定玉清派在半妖和人族之间选了前者?”
云浮子自身当然是要保自己徒弟的,可玉清派上下不是全然跟他一条心。
身为一宗掌门,他该在一人和一宗中毫不犹豫地舍弃一人。
许兰鹤那半妖血脉妖族少主的身份传出来的时候门中就已经开了商讨会,一半人都认为该把许兰鹤除名好摘清关系。
个人意志与集体利益相冲,云浮子进退两难。
聂长老适时插了句嘴,“先把许兰鹤交出来,这么久不出现,莫非已经被你们玉清派偷偷放跑了?”
阮望才不管什么半妖人族,阴毒地想,早知如此还不如用更隐秘的办法杀了那女人,要她穿肠烂肚才好。
他往前一步,“你女儿被你宠得跋扈恶毒,当众出言羞辱我师兄,我师兄没有计较已经是他大度,谁知道你这遭人恨的宝贝女儿是得罪了谁才变成这副样子,找不到人便胡乱攀扯到我师兄身上来了吗?”
又顿了顿,他微微笑起来,语气却是冷的,“姚门主,我先前听说你女儿张口闭口就骂人,抬手就要杀自己同门,我还好奇过这是何等家风才能教出来这样的个性,如今一看,原是上梁不正下梁才歪。”
聂长老呵斥一声朝他攻去,“放肆!竖子竟敢对门主如此无礼。”
云浮子抬手阻挡,脸色相当难看,“我还没死,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徒弟。”
阮望挣脱旁边长老按过来的手,紧紧盯着衍门那三个人,“谁想杀我师兄,我就先宰了谁。”
这么一闹,场面越发混乱。
祝远宵倒还没阮望那么容易失控,站出来看似中立地说了句公道话:“断案都得讲人证物证才好判对错下罪名,光凭姚姑娘一面之词怕是难以服众。”
林逾静也附议,“的确如此,姚门主,此事有待查证,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不如待人回来再看。”
扫了两人一眼,姚宜良十分阴阳怪气,“险些忘了你们二人也跟那许兰鹤交情匪浅。祝小友,我女儿待你一片真心,你就是这般回报?”
说实话,祝远宵从没有把姚黄放在眼里过,哪怕没有许兰鹤他也不可能会看上姚黄那种人,只是这话也不能当面说。
“感谢姚姑娘厚爱,但方才那番话我是对事不对人,也自诩合理。”
“是吗?祝小友林小友,你们说话可要三思,免得一不小心便把自家宗门送到了修真界的对立面上去。”
祝远宵和林逾静眼神一沉。
姚宜良懒得再跟这帮人打嘴上官司,“此事分明很好解决,把许兰鹤交出来即可。”
严律趁着无人发声的当口出来说话,“姚门主,你想打杀的人可是妖帝外甥,你就不担心他外甥在这里出了事妖族不会善罢甘休到时人妖两族开战?”
聂长老替门主回道:“是他许兰鹤伤人在先,理在我们,即便他要追究,我们人族就怕了他们妖族不成?”
云浮子觉得这些人已经荒谬到了极致,为了泄愤竟然都不惜破坏已经维持了三百年的和平。
他第一个不同意,“两族开战非同小可,你们竟甘当挑起战争的罪人,得了失心疯吗?”
“那许兰鹤这个混血半妖伤我人族就不该付出代价?”姚宜良抬手一摇,“不必多言,掰扯半天,许兰鹤到底在哪?”
铿——
是剑出鞘的声音。
众人目光随之追去,只见冷面江浮舟干脆拔出了霜凛。
姚宜良脸色阴沉,“这就是你们玉清派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