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溅入油锅般,人群中猝然响起一声尖叫,紧接着惊恐的声音此起彼伏。
庆祝日秒变杀戮现场。
许兰鹤拽住江浮舟的手,眼睛锁定在某一个方向,“刀,是那把刀。”
在所有妖族子民不可置信的眼神里,那把木头高仿刀自发悬空,刀身锋刃上沾着新鲜的血液,其间灵眼红得诡异。
黑熊大哥满脸逃避,“不会的,怎么会是真的断生,不会的,妖帝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伤害我们……”
妖刀朝人群冲来。
许兰鹤一把将怀疑人生的黑熊哥和一个反应不及的小孩推出去,“别发愣,跑啊!”
他就说这位妖帝爱杀人,死了多久了本命武器还跑出来作乱,九分的可能都是承主人遗志。
妖刀凶戾,无差别攻击,能一刀砍死的都一刀解决,砍瓜切菜似的一个接一个。
短短几个呼吸地上就能多出几具脑袋和脖子分了家的尸体。
许兰鹤抬手一招,丈山河在掌心震颤。
他心里没什么底,希望本能可以维持他的打架水平,“雪人师兄,我应该挺能打吧?”
江浮舟一把将他按下,拇指一推,霜凛剑一瞬出鞘。
“你的伤没好,乖乖待着。”
许兰鹤被按住,他心想我伤没好搞得你好了似的。
在他腹诽的短暂功夫里霜凛君已经提剑而上,剑气刀风屡屡相撞,那场面叫一个一路火花带闪电,哦,不对,江浮舟不是火,是冰。
玄幻世界就是好啊,打个架自带特效,江雪人那嗖嗖的冷气有些化成雨箭,有些凝成冰晶,完全就是他这个人和那把剑的具象化。
过了一刻钟左右,妖刀从某个方向一窜,迅速消失。
一把刀没有什么受不受伤的说法,断生是那位妖帝的脊骨所铸,也不是轻易就能被折断。
退一步讲,这玩意儿的灵智都已经高到这地步,哪怕是断成两截也未必就废了。
江浮舟归剑入鞘,落回地面。
许兰鹤看了一圈周围,妖族们有些已经逃离现场,有些半躲着观察情况,但几乎都还处于懵逼加不敢相信的状态里。
一个被妖族奉上神台的帝王,分明是拯救一族的伟大之人,可现在他的本命刀却在无差别残杀妖族。
前半场还是举族共庆,一眨眼同伴就惨死,凶手却是那位英雄的刀,没有人敢信,也不想信。
但是许兰鹤现在也没空去管他们妖族的事情,他快步迎上前,一脸担心,“你还好吗?”
江浮舟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异常,“嗯。”
说来说去这其实是妖族内部的事,江浮舟出手帮忙打退了妖刀都算是不错的,许兰鹤可没忘记他们俩都还是伤患,现在不应该继续掺和。
“我们先回去,这里会有他们自己的人处理。”
江浮舟点头。
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许兰鹤按了下突突跳的眼皮,转身打算先回他们的落脚处。
下一瞬,身后砸下来一块冰。
许兰鹤一颗心咚一下掉到谷底,他连忙回身接人,“江浮舟?”
江浮舟半闭着眼,他的脸色常年冷白,线条凌厉冷冽,整个人都散发着强大而不好接近的气息。
一个喜怒从不形于色的人,哪怕是天塌了都很少从脸上看出什么来,就像江浮舟。
他的体温降的厉害,许兰鹤被冰得打了个哆嗦,察觉他的异常抓住他的手腕一探,好家伙灵力乱窜经脉逆行,亏得他这样都能面不改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这下麻烦大了。
许兰鹤把人往肩上一架,“撑着点,我带你回去。”
江浮舟的肌肉紧绷着,像是在忍什么,他暂时说不出话,顺从地半靠在许兰鹤身上被带走。
五更天。
许兰鹤坐在窗台上,一条腿曲着,另一条悬在空中。
丈山河被他靠着墙放,霜凛就在一边,这会儿它老老实实地当杆没有感情的傻枪。
他一只手撑在膝盖上,脑袋枕在掌心,时不时偏过头去看一眼床榻。
帮江浮舟稳定状况耗费了太多精力,许兰鹤其实很困倦,只不过他不能睡,他得看着江浮舟,就怕对方突然有什么意外。
屋内的蜡烛早就已经熄灭,黎明又还未来临,只有月光从窗扉照入,所有事物都被蒙上了朦胧的滤镜。
床上的身影忽然一动,许兰鹤第一时间跳下窗台跑去,还是没能阻止人从床上摔下。
短短时间内,江浮舟已经满身冷汗。
他大概是太疼,强忍着压下去,又控制不住身体上的反应,肌肉紧紧绷着,里衣已经全部湿透。
他应该一直都在忍,已经醒来了有一会儿了。
许兰鹤狗鼻子一抽,隐约闻到了血腥味,他二话没说从江浮舟自己身上撕下来一块布直接往对方嘴里塞。
“疼就喊,别咬自己,等下舌头都要没了。”
江浮舟一声不吭,绷着身体偏过了头,隐藏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许兰鹤:?
他一把薅住雪人的肩膀往外拉,“干什么呢?你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还不让人看了?”
很好,没拉动。
用蛮力对抗伤患显然有违人道主义,许兰鹤没这么干,松了手狐疑地观察。
实话实说,霜凛君在世人眼中的形象一向高大冷漠,在很多同辈后辈人心中就像一座不可能逾越的高山,见了就叫人却步。
也因此,哪怕江浮舟本人模样俊美非常也没有多少人会关注,因为气势太盛,早就压过了容貌的冲击。
总的来说,他江雪人就是个绝对强大靠谱的形象,像现在这样疼到从床上滚下来一身汗涔涔的样子真的狼狈到崩人设。
尽管花鸟现在失忆不清楚世人对霜凛君的性格认知,但他有眼睛会看,知道这就是朵高岭之花。
许兰鹤品了品,有点匪夷所思,“不会吧,你该不是在躲我?怕我看见你现在的样子?”
疼到快要痉挛的雪人冰冰冷冷一大只,咬着那团撕得不整齐的布料没说话。
“……”看来还真是,真的离了个大谱,许兰鹤重新上手薅雪人,有点无语地说:“谁生来到死没点狼狈的时候,用得着这么在意吗?”
一个修无情道的怎么还有这么重的形象包袱,啧。
他把人掰回来摁着不让动,伸手去摸脉。
一摸,花鸟倒吸一口气,“乱成一锅粥了,为什么好端端的你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