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
这话一出,老张头儿就拍了拍谢怀礼肩膀,又指着隔壁老白叔的门面:“草率了不是?我们这儿的老白扎纸人儿,那是江城一绝。”
对啊!
我也一下想起,老白不就是做纸扎营生的吗?
而且老白扎的纸人又快又好,指定能在下午五点之前将两个纸人儿扎出来。
谢怀礼一听那叫一个激动,不过转头一看老白他们店又一脸为难:“这他们似乎还没起呢!”
“没事儿没事儿!”
老张头古道热肠,一听这话顿时拍拍胸膛:“包在我身上!”
跟着跑到老白他们家门口,对着那紧闭的卷帘门又是一顿猛敲:“老白!老白!起来做生意了!”
老白昨晚上跟其他几个邻居吃小龙虾干啤酒,这会儿正起不来炕。
他媳妇儿一听救人如救火,“咣当”一脚将他从床上给踹下来了,但他还是昏昏沉沉,走路都打颤儿,更别提拿工具了。
好在这会儿庄梦蝶也起来了。
我赶忙问她要了个醒酒药丸,他一吃顿时一个机灵,整个人差点儿没直接蹦起来。
眼瞅着老白也精神了,正加班加点给谢怀礼闺女做纸人儿,老张头儿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了。
谢怀礼则忧心忡忡的,一直抱着他闺女坐在边上。
生怕老白一个不小心看错眼,将他闺女给描绘不到位了。
好在老白心灵手巧,多年做纸张的技术真不是盖的。
还真在下午五点以前,做出两个跟谢怀礼闺女一模一样的纸人,别说五官身高和衣服了,连神态都一模一样。
看久了你甚至会觉得,那纸人儿在笑。
连谢怀礼都说,看久了还真有种错觉,感觉分不出谁是纸人儿,谁是他闺女。
这才是老白的厉害之处呢!
老白叔以前常说做纸扎如画画,最忌画龙点睛也最要画龙点睛。
也就是给纸扎注魂。
可寻常纸张不能点睛注魂,否则必沦为鬼怪妖物。
但今天这种用途的,必须注魂,否则就只是竹片子和纸扎出来的死物,没什么用。
鬼差那么厉害,指定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要不往里边儿注魂,怎么能瞒天过海呢?
眼瞅着现在纸人儿也到位了,我赶忙让谢怀礼将他女儿放到炕上,又将其中一个纸人放在炕头。
跟着剪了一缕小谢的头发,将头发放进纸人中空。
又用个毯子将小谢盖好,让那纸人看起来是小谢盖着毯子坐在床上的样子。
一切准备就绪,我就带着所有人退出了那个房间,将房门紧闭,让他们谁都不要进去。
老张头儿顿时不明就里,说:“心楼丫头,你这不是给小谢驱邪?怎么还把她一个人放在屋里,不怕她让邪物给害了?”
我说就是要让邪物进去。
按规矩,本来小谢今天就是要让鬼差带走的。
下午五点以后,鬼差会亲自上门抓人。
这时就看老白叔那纸人能不能瞒天过海啦!
如果纸人成功骗过鬼差被抓走,那小谢就得救了,这在民间叫抓替身。
可若骗不过,那小谢就在劫难逃。
谢怀礼听我这么一说,顿时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天祷告,希望佛祖菩萨什么的能帮帮他女儿,让小谢逃过这一劫。
很快夜幕降临,一群人都守在小谢房门口。
谢怀礼和老张头儿更是心急如焚,生怕有什么闪失。
直到听见里面“咚”的一声,又听我说可以进去后,他们迫不及待就推开门冲了进去。
好在小谢好好的,正呼吸均匀的睡着觉。
这回是真睡觉。
因为小谢的脸色红润,气色已经正常起来,代表她回魂了。
而小谢床头那个纸人儿,本来让老白叔描的粉面含春,唇红齿白的,现在脸却变得一片惨白,跟被风吹雨打之后褪了颜色似的。
“怎么回事?”
老张头顿时百思不得其解:“这纸人怎么一两个钟头的功夫变成这样?”
我说那是因为纸人的精魄已经让鬼差当作小谢给抓走了。
现在小谢暂时平安无事,要想永久太平,以后平安长大,还要做两件事。
第一,让谢怀礼亲自扛着另外一个纸人,到河边丢了,让纸人被河水冲走,这样纸人就能顺着水流入阴曹地府,也算交差了。
谢怀礼赶忙去办。
回来后又迫不及待问我第二条是什么。
我看了熟睡中的小谢一眼:“这孩子天德不足,无长辈庇佑,要是我没看错的话,她的爷爷奶奶早在二十年前就过世了。”
“可不咋地?”
谢怀礼一听:“那会儿我才刚大学毕业呢!”
“本来我还想着好好孝顺一下父母,没想到老两口积劳成疾,很快相继离世了。顾大师,你可真神。”
我摆摆手:“所以现在对这孩子来说,最重要的第二件事,就是认一个干爷爷。”
“让这干爷爷弥补孩子命格中的先天不足,则可顺利长大。”
谢怀礼若有所思:“认个干爷爷倒没问题,可是上哪儿找这个人呢?”
这话一出黄天宝不乐意了,指着谢怀礼:“我说你这个人忒不仗义,你看看老张头儿为了你和你女儿的事儿忙前忙后的,昨天要没老张头儿发现你们车上的事儿,你们早死了。”
“这人老张头为你尽心尽力的,一片丹心赤诚可见,咋地不能认你当个干爸啊?”
“嗯?”
这话一出,我和庄梦蝶纷纷向他投去个奇怪的眼光:“这话咋听得有点儿不对劲呢?”
“喔喔喔!”
黄天宝顿时恍然大悟:“是你认老张头儿当个干爸!”
“老张头儿,你愿不愿意?”
老张头儿激动得连连点头。
谢怀礼冲着他就跪下了:“干爸,请受我一拜。”
之后几天,两人又正式交换了认干亲的抱约和文书,老张头儿正式成了谢怀礼他干爸,也就顺理成章是小谢她干爷爷了。
以后每年逢年过节,谢怀礼两父女都会提着大包小包上我们这儿感谢,当然主要是看老张头。
小谢和老张头也很亲,相处得跟亲爷孙似的。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还真是看缘分,有些人即使有着血缘关系也相看两厌,见了跟仇人似的。有些人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却能处得跟亲人似的。
很多年以后小谢长大有出息了,老张头老得走不动道儿时,小谢还将他接去大城市养老呢。
不过那都是后话。
这会儿谢怀礼他们走了,老张头对我感激涕零的,说:“心楼啊!我知道你那两件重要的事,第二件根本不重要。”
“你之所以那么说,就是想让我老头子以后有个依靠。”
“心楼,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啊!?”
我摆摆手:“没事没事,举手之劳,这也确实是你和谢家的缘分。”
“要不是你昨天机缘巧合发现了他们车上的异常,这两父女现在在哪儿呢?还能有命叫你一声干爸?”
“你们命中注定有一段亲缘,不用感谢我。”
说是这么说,但老张头儿从此以后依旧对我感恩戴德,但凡我有点儿什么要帮忙的事儿,都是不遗余力的。
那也是后话。
这会儿我们正在门口乘凉,老白叔又出来了:“今晚还吃小龙虾不?”
我们几个都十分惊讶:“还有?”
昨天不都干了几大盆了么?
老白叔说他儿子有几个朋友从乡下又抓了些,非要上老白这儿烹饪,他们抓得比昨天还多,还有一些小螺蛳什么的。
吃这些东西就讲究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与其留着自己慢慢儿吃,不如来个大伙儿一起分享,又能享受欢快氛围,又能增进邻里感情。
我寻思也对。
关键上老白叔家吃小龙虾的话,不仅能让每个人吃到饱,而且还不用自己花钱点外卖。
非常划算。
于是我和黄天宝又开始忙碌的为老白叔洗起了小龙虾。
有了昨天的经验我们上手很快,老白叔也做得快,两个小时后,一盆盆色香味俱全的小龙虾又齐刷刷摆在桌子上。
老白叔儿子的几个朋友喝酒划拳,还没怎么吃菜就已经有点儿麻了。
说起话来也大舌头。
其中一个叫大石头的更惨,平时本来就有点不利索,身材又胖,大伙儿都劝他别喝那么多酒,当心猝死。
大石头一听,顿时结结巴巴:“才!才不会呢!”
“这人什么时候死都是有定数的,说明白点儿那就是阎罗王生死簿上定好的,说你能活多久就多久。”
“本子上写着你活五十八,你五十七岁就死不了!”
“再说了,我能活六十岁呢,我现在才二十五,怎么可能死?”
其他人一听纷纷打趣:“你咋知道?阎罗王托梦告诉你了?”
“去去去!”
大石头赶忙往地上呸了几口:“梦见阎罗王,那是要死的征兆。”
“以前我们村儿有个女的,就是因为梦见阎罗王,结果没过几天就在家里摔死了,我怎么可能梦见他老人家。”
其他人更好奇了:“那你是咋知道你能活六十岁的?”
“瞎掰的吧?”
“才不是!”
大石头人如其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让其他人这么一激,顿时憋不住话:“是我爸告诉我的!”
“我爸说了他能活七十岁,我能活六十岁。”
其他人纷纷侧目:“那你爸是咋知道的?”
“哼!”
大石头一听,脸上的表情无比自豪:“我爸不仅知道我能活多少岁,他能活多少岁。”
“就连我们全家,甚至整个村儿,整个方圆一百五十里的地方,哪个人能活多久,什么时候死,他都知道!”
“咋地!?”
其他几个或许跟大石头特别熟,嘴特别贱:“你爸是你阎王啊?”
“你爸才是阎王!”
大石头立马不淡定了,抓起一只小龙虾朝那人扔了过去:“我爸是阴间领路人,专门给阴间办案子的,所以知道。”
其他人脸上的好奇都快绷不住了,赶忙问大石头:“啥叫阴间领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