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的夜晚越来越凉爽了,晚上还下了一阵雨,豆大的雨珠子噼噼啪啪地打在玻璃窗上,听上去却莫名地让人心安,仿佛这世界的丑恶都被这黑夜里的雨水洗刷干净。
陆宁笙从衣柜里翻出厚被子,让叶晴和自己挤在一起。陆卫国从医院出院后他们就搬到这所老房子里,房子是陆宁笙爷爷和奶奶结婚时所修来做婚房的,他们去世后就一直闲置着。之前陆卫国和陆屿都在警局上班就住在离那里近点的公寓里,现在陆卫国在家里养身体就搬到老房子里去了,那里离学校很近,方便陆宁笙回去照顾父亲。
这座老房子有些年头了,房子有三层高,起居室在二楼。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都是两个老人生前种下的。陆宁笙站在窗户前面,看着底楼橘黄色的檐灯下大雨滂沱,陆卫国住在她旁边的房间里,陆屿在他房间铺了张床,方便夜里照顾他。
她将窗帘拉开拢,转身看着熟悉的女孩,清瘦的脸庞上耷拉着两缕漆黑的头发,她伸手将那头发拨在一旁,露出那轮廓分明的五官,窗外一个惊雷响起,女孩吓得抖了下身体,眉头深深地皱起。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死……叶旗哥哥不要把小晴关在柜子里,我害怕……害怕……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哥救我……”睡梦中的叶晴一直在做噩梦,她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惊雷炸亮天空时,陆宁笙看到床上那张脸竟与那张脸如此相像,看来这中间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陆宁笙躺在她身旁用手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道:“小晴别怕,陆老师在,不要怕。”
叶晴双手紧紧地抱着她,渐渐舒展了眉心,进入香甜的梦乡。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陆宁笙才睁开眼睛,她环顾着四周,叶晴不在房间里。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帘洒在木地板上,看上去那一块地方特别温暖。
她光着脚下床走到那块铺满阳光的木地板上,并没有想象中的温暖,有些东西也不过是假象罢了。她拉开窗帘看到楼下的陆屿正在拿着水壶浇花,院子里有棵巨大的木兰花,这道已经是深秋了,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还有一半落在院子外面的马路上。
下过雨的天空特别蓝,被雨水冲洗过了小院显得格外清爽。阳光笼罩在陆屿高大的身体上,竟然有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她拿起旁边书桌上的一张小纸条,上面工工整整地写道“陆老师,昨天真的谢谢你,我先回家去了,就不打扰你了。祝你今天相亲愉快。——叶晴留。”
陆宁笙笑了笑将纸条放进书桌的抽屉里。
回家?回哪里的家?我们都没有家了。
陆宁笙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毛衣套牛仔裤,头发依旧高高扎成一个马尾。她化了个淡妆走下楼去,陆卫国正坐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向她招手。
:“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快来吃早饭了。”陆卫国将一碗热乎乎的豆浆端给她,面前盘子里还放着几根刚炸好的油条,金灿灿的油条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你哥早上起来打的豆浆,趁热喝。”
陆宁笙喝了一大口豆浆,又拿起油条塞进嘴里,对着陆屿笑道:“还是我哥做的豆浆油条最好吃,外面都吃不到这个味道。”
:“你以后嫁出去了想吃随时回来,你哥又给你做。”陆卫国笑道。
陆宁笙一口豆浆含在嘴里没咽下去直接呛在喉咙里,她边拍着胸口边抱怨道:“爸!你再胡说我不去宋伯伯家吃饭了。”
陆卫国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叠起了厚厚的一层,嘴里连连说好。
陆屿将花浇完,便冷着脸走了出去。
:“哥!”陆宁笙叫住了走出去的陆屿。
陆屿转过身来看着她,还是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陆宁笙站起来,她觉得陆屿情绪不太对,平时他并不是这样的。
:“没什么,局里有个案子比较棘手,我今天可能不回来了,你好好陪爸爸去宋伯伯家吃饭。”陆屿说完又准备走出去。
陆卫国突然拍了下桌子,对着陆屿的背影严厉地说道:“警局里再忙今晚你都必须抽空去宋伯伯家吃饭,你是宁宁的亲哥哥,今天她和宋寅见面,你必须到场!”
:“再说吧。”陆屿扔下一句话就走了出去。
陆卫国双手捏紧,重重地叹了口气。
陆宁笙开车和陆卫国去街上买了些礼品便去宋伯礼家。
宋家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很近,开车几分钟就到了。宋家的房子比他们住的还要宽大些,是以前的老房子拆了重建的,他们家世代从医,宋伯礼和妻子就宋寅一个孩子,他从医院退休后就在市区里开了家小型医院,现在宋寅从外地辞职回来后就都交给他在打理。
宋伯礼和妻子彭遇淑早早地就在院子里等着陆宁笙他们,看着他们推门进来,忙起身请他们进屋。
:“宋伯伯,宋伯母这是给你准备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能喜欢。”陆宁笙将手里的礼品递给他们。
彭遇淑是个很温婉的女人,头发梳得干干净净,笑起来特别温柔:“真是个好孩子,谢谢你的心意。这都多少年没看到你了,长得这么漂亮了。”
宋伯礼也询问了陆卫国最近的身体情况,转头向屋里喊了一声,便看见从厨房里跑出来一只浑身雪白的狗,扭动着巨大的身体向陆宁笙跑过去。
:“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陆宁笙笑着蹲下身体,用手摸着那只向她摇头摆尾的大狗。
:“它叫雪花。”那只狗身后站着一个长相斯文的男生,他戴着一副眼镜,笑起来像阳光般温暖。
宋寅穿着一身休闲装,腰上还系了一条花围裙,一只手拿着汤勺就走了出来,他看着陆宁笙大方地笑道:“你好,我叫宋寅。”
转头又向陆卫国问好。
陆宁笙也放开了雪花,站起来礼貌地点头道:“你好,我叫陆宁笙。”
宋伯礼从儿子手中拿过汤勺,解开围裙,对他们说道:“快进屋去边吃边聊吧,剩下的汤就交给我了,今天都菜都是宋寅亲手做的,等会儿你们一定要好好尝尝。”
陆卫国也笑着点点头,他的脸上也是许久没有露出这么开心的笑容了。
几人坐在满满一桌子菜前,宋寅先替陆卫国倒满一小杯自家酿的果酒,又细心地将陆宁笙的筷子擦好放在她面前。
:“老宋,今天可是宋寅亲自给我倒的酒,我必须要喝一杯,你可不准骂我。”陆卫国端着酒杯故意打趣道。
:“今天就让你畅饮一回,不过也仅此一小杯。”宋伯礼指着他笑道。
:“你们做医生的就是心细。”陆宁笙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做着一切,他真的是遗传了父母的优点,说话做事都有种儒雅的感觉,给人一种很干净舒服的感觉。
:“我从小做事就慢条斯理的,以前同学们还给我取外号“乌龟先生”,看来是真的很慢。”宋寅将一块红烧肉夹到陆宁笙碗里,嘴里自嘲道。
宋伯礼几口酒下肚也话多了起来:“那可不是,老陆你还记得他们俩个六个月大的时候坐在一起,宁笙拿着玩具一个劲地哭,宋寅就旁边给她擦眼泪,她哭多久宋寅擦多久,可真有耐心,还把宁笙的鼻涕满脸擦,当时景妧也在,她还在一旁笑任由宁笙坐那哭……”
坐在宋伯礼旁边的彭遇淑听到景妧两个字,看到陆卫国脸色不太好,立刻站起身来碰了下他的手,又夹了一块藕夹肉放到陆宁笙碗里,打断了宋伯礼的话:“宁笙来尝尝宋寅做的藕夹肉,昨天他和朋友去藕塘里现挖回来做的,很是鲜脆,你宋伯伯的手艺都赶不上他的。”
说完又夹了块给陆卫国:“老陆你也尝尝。”
宋伯礼今日有些醉意,他本来酒量就极差,今天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又开玩笑道:“我记得当时还逗陆屿,说把宁笙抱到我们家来,他还哭了好久……一转眼我们都老了,孩子们也长大了,对了陆屿今天怎么没过来?”
:“这两天他警局里有点忙,晚点会过来看你。”陆卫国抿了一小口酒说道,他现在的胃不敢喝酒,只能一点点喝下去。
宋伯礼笑道:“这陆屿也有对象了吧,转眼间孩子们都长大成家了。说来小寅跟宁笙也真的有缘分,同年同月同日生不说,连时辰都一样,我记得在医院里小寅是寅时一刻出生的,宁笙是寅时三刻,后来宁笙才八个月大就被景妧带去了国外,不然他们两一起长大……”
彭遇淑赶紧夹了块菜放他碗里:“行了,今晚你的酒喝的有点多了,快吃点菜吧。”
陆宁笙夹菜的手顿了顿,笑道:“是挺有缘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