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的街道还是和从前一般热闹,人们会记得第几条巷子的哪家老字号糕点最好吃,也会记得哪条路过去那个公园的风景最美,却不会记得哪些人永远埋在地下。
记得只是偶尔,遗忘才是常态。
人们生活在光明里会慢慢遗忘黑暗的存在,可还有很多人在黑暗里寻找光明的出口。人也是动物,会选择相对舒适的环境,会接近让他们开心的事和物。可偏也有一类人,他们偏要逆光而行,放弃舒适的环境,义无反顾走向黑暗的那边,只为让更多身处黑暗的人找到光明的出口。
陆卫国看着一身藏蓝警服的陆屿笔直地站在人群前方,高大挺拔的身姿,轮廓分明的清秀五官。他长得确实很像他妈妈,坚韧而漂亮。陆屿面对着警旗举起右拳庄严宣誓,铿锵有力地说着誓词,绚丽的阳光此时正洒在他身上,胸前的警徽闪闪发光。这个儿子从小就不善言辞,总是喜欢沉默,但其实他心思很细腻,做事总是井井有条,心中一旦决定的事便是谁也劝不住。陆卫国也相信陆屿既然选择了做一名人民警察,那他就一定会做好,哪怕这条路并不好走。
陆屿结束了仪式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他看到陆卫国眼眶又发红地望着自己,无奈摇了摇头笑道“难怪宁宁老说你越老越脆弱了,跟小孩似的动不动眼睛就红了。”
“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又在背后议论我!”陆卫国听到这话也不伤感了,甚至还想骂上两句。
“走吧,去办公室看热闹。”陆屿跨着大步向陆卫国办公室走去,他两分钟前看到另外两个人也走过去了。
陆卫国一头雾水,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大叔,我说你刚在队伍里一直盯着我看什么?”余禾一身藏蓝军装笔直地站办公室窗前,她和陆屿在国外就读的警察学院,回国后都选择在家乡就业,他们在警局实习了两年今天正式转正。
“谁……谁盯着你了。不是让你不要叫我大叔吗?我就比你大九岁而已。”缪远不自然地说道。
“可你的行为举止跟我就不是同龄人,还有以后不要用那么慈爱的眼神看着我和宁笙。”余禾将帽子取下来露出一头漆黑的短发,这是她才剪的新发型。
“你会不会说话!谁用慈爱的眼神看你!”缪远有点急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余禾难得跟他斗嘴,切了一声打开办公室门,却看到门口端正地站着两人。一个是缉毒大队队长陆卫国,她现在就职单位的领导,一个是刚上任的刑警大队的师弟陆屿。前者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后者依然是张淡漠的脸,似乎他真的只是路过,毫不感兴趣。余禾很狗腿地向领导打了个招呼后大步走出警局。
“今晚你们要和我一起去学校看宁笙的演出吗?”余禾走到半路回头问道。
这是陆宁笙回国后第一次登台演出,她刚从永安市转到厦门市一所大学里任职舞蹈老师,今晚她带着学生们上台表演。
在澳洲余禾其实也才认识陆宁笙一年,之前也只是认识陆屿。她比陆屿高一届,有次她去教官办公室送材料时不小心看到陆屿的户籍地,才知道原来他是和她一个地方过来的。能在异国他乡又在一所学校遇到一个城市过来的同学确实很不容易,最起码余禾是这样想的,所以她也理所应当地认为比她小一岁的陆屿也是这样的想法。于是便很快打听到他的班级,结果发现人家是一个冷漠帅哥,不管余禾多么动情地演绎着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戏码,但陆屿始终都很冷淡地回答她“嗯,是,好”等几个简单明了不带感情的字。
最后好歹给了这个深情老乡一个联系方式,余禾也只能无趣地收场。直到一年前余禾的父母从家里给她寄了好些特产过来,她想陆屿应该也很想家乡,便打通他电话过去找他,结果就在学校门口见到了陆宁笙。她开始还以为是陆屿的女朋友,结果才知道是他的亲妹妹。这也不能怪她误会,因为陆屿和陆宁笙从外貌到性格一点也不像,而陆屿只有在他妹妹面前余禾才能看到他会露出那整齐的八颗牙。
陆宁笙不像陆屿一样冷冰冰的,她像个听话的小妹妹,虽然她比自己还高一点,但没有自己强壮。她听到好笑的话总会发出像风铃一般清脆的笑声。陆宁笙性格很乖巧,长得也非常漂亮可爱,白皙的脸庞上还有些婴儿肥,让人总想捏两下。余禾很喜欢这个妹妹,当下就留下她的联系方式,后面就常约着陆宁笙出来玩,了解下来才知道陆宁笙是在舞蹈学院专修。她老笑话陆屿说“你这个大冰块怎么会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亏得她没跟你一样当警察,不然还不变得跟你一样冷冰冰的。”
陆屿听到这话总是会沉默,在看着陆宁笙乖巧的笑容时他却会紧锁眉头,这让余禾总是想不通的。这怎么还希望妹妹当警察吗?其实她父母也反对她当警察,说她女孩子家家当什么警察,好好学习个安稳的职业不好吗?可她从小有个英雄梦,最后逃到国外去上警察学院了。
余禾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车子已经在高速上跑得飞快。今天是陆屿在开车,陆卫国很识趣地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地跟陆屿聊天。后排自然留给了一个兴奋言语的大叔和一个不知思绪飘到何方的余禾。
余禾想起陆屿和陆宁笙就总感觉奇怪,可具体要说哪里奇怪她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