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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三地鏊战(1 / 1)


1955年12月,香港黎子健、曾益谦应邀到广州,举行“广州香港澳门象棋名手友谊赛”。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一次穗港澳棋赛。这次棋赛是在当时的广东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吴南生策划支持下举办的。

吴南生素好棋道,对棋艺活动向来抱有很大热情。早在1954年,杨官璘和陈松顺作十局对抗赛时,吴南生就把杨、陈二人请到家中,与他们商量举办广州香港象棋名手友谊赛的事情。在吴南生看来,广州是华南棋艺活动的中心,对海内外均有较大影响。但在解放后这几年间,港、澳和内地存在一定的隔阂。如果发起一场棋赛,将对三地的沟通与联络产生很大的影响。

香港棋坛历来是藏龙卧虎之地。尽管四十年代曾因日军侵略而处于动乱状态,但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仍吸引着国内名手不断前往。如四十年代初的“七省棋王”周德裕,到四十年代后期的董文渊、陈松顺,五十年代初的杨官璘、何顺安,当时几乎所有的国内棋王都曾献技于此。全国解放后,香港社会也渐趋稳定,棋坛也由此展开新的一页。南华体育会、香港中国象棋研究会等群众组织常举办一些棋赛,故香港的棋风甚隆。当时杨官璘、何顺安回粤后,李志海、曾益谦、黎子健则留在了香港,他们相继一跃成为棋王。不过,黎子健不时回大陆较技,李志海则称雄于海外,唯黎子健多在香港活动。当时,穗、港两地棋艺水平可谓旗鼓相当,相去不远。故这次两地的棋手对抗,一时成为热门新闻。

得到杨官璘、陈松顺的鼎力支持后,吴南生通过香港的有关人士,动员曾益谦和黎子健前来广州比赛。曾益谦曾夺得广州市象棋冠军,他和黎子健是师兄弟,均是曾展鸿的嫡系传人,在当时的香港棋坛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而广州方面的陈松顺、杨官璘,这两人自50年代来,常常并肩作战,多次与港澳及京沪、汉沪等联队进行对抗,战绩斐然,被誉为“羊城双璧”、“双打无敌”。而杨官璘与曾益谦也曾联袂多时,陈松顺、黎子健更是四十年代的老友,沧海桑田,此时相见,各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比赛在新建成的文化公园中心广场,一切费用均由文化公园承担。曾益谦和黎子健被安排到市内当时较高档次的新亚酒店居住。按赛程,比赛共十二场,每场都给了二人适当的出场费。而杨官璘、陈松顺则分别收受二百元。按1955年的物价指数来算,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文化公园的棋赛收入则只能靠卖门票了。入场票每张一毛钱。

比赛于12月3日擂响战鼓。广州棋迷对杨、陈的风采早已稔熟,而对来自香港的曾、黎二位名将则很是陌生,故产生了几分神秘感,由此观兴倍浓,公园不得不紧急挂出十二面棋盘在外面同步摆棋,给棋迷们“解馋”。文化公园棋坛原先安排在棋赛头尾两场进行实战广播,开战当晚,广播员陆秀珍现场直播,竟出现异常轰动的效果,以致出现了“万人空巷看棋赛”的热闹场面。广州、香港、澳门三地广大棋友均沉浸在广播声中。香港的高升茶楼在收播实况的同时,还悬挂出大棋盘,两局棋并列,使棋客就像到现场观弈一样。莲香茶楼也如法炮制,两家茶楼的茶客均为之爆满。

不但如此,就连来往香港、澳门之间的客轮,也收播棋战实况。不少带有象棋的旅客,竟按播报的棋着一步一趋,“亲临实战”,大过棋瘾。香港的《大公报》、《文汇报》也闻风而动,也用大篇幅报道比赛实况。这些情况反映到广州后,吴南生遂指示文化公园每晚都作实况转播,以满足穗、港、澳三地广大听众的需要。

由于比赛影响大,杨、陈二人不免有些惴惴然。在首局中,陈松顺对曾益谦。曾先行,立中炮,伸八路炮过河平七取象,废弃右马,尽力急功,一开局即短兵相接。陈不敌败走麦城。

陈松顺在仓促间输了第一盘棋后,提高了戒惧,再对曾益谦时,借先行之利,以中炮巡河炮进攻曾的屏风马。这是陈松顺的拿手好戏,他集中优势兵力,以泰山压顶之势紧迫敌方左翼乘隙跳边马窥伺卧槽。曾益谦被陈松顺攻得手忙脚乱,第二局迅速崩溃。陈松顺终于扳回一局,战成平手。这时杨官璘与黎子健下成平手。至第6场,广州仍以11比13落后。

此等战况,杨、陈二人忧心忡忡自不必说,还惊动了吴南生等有关领导,特意在酒店为他们安排房子休息,还请了名医王兰友给二人号脉诊病。身为同道中人的王兰友为两人会诊后,便亲自配药给他们送去,并神秘地说:你们吃了我的药会一觉睡到大天亮,病就好了!

杨、陈二人服药后,果然睡了好觉,精力完全恢复,不由连赞王兰友医术高明,这令王兰友窃笑不已。

原来,王兰友给二人把过脉后,发现他们并没什么病。只不过是输了棋后心理压力太大,以至夜不能寐,导致头痛,精神不济。

作为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吴南生亲自发动的首次穗港象棋大赛,影响之大可想而知。杨官璘、陈松顺第一次正式代表广州参赛,加之领导重视,也把他们逼上了只能赢不能败的境地,所以二人的思想压力相当大。由此两人背着包袱上阵,果然出师不利,前六场落后于香港队,杨、陈更是惶激,包袱越背越重,于是很难发挥正常水平。王兰友知道俩人的“病根”,也不说破,权且把他们当做小病来医。他为了不让杨、陈二人识破,假戏真唱,买药都不去药房,还亲自配,搞得神神秘秘,让杨、陈觉得这是自己特制的“灵丹妙药”。实际上,他只配了一些维生素、镇静剂之类的非处方药,并哄他们说:我这药是祖传秘方,你们吃了保管药到病除。杨、陈信以为真,服下药后果然好好地睡了个囫囵觉,精力大振!醒来后他们认真地拆解了曾益谦、黎子健的对局,摸熟了对方的棋路,对下几轮的比赛已是成竹在胸。

此时已到第七场比赛。前几场杨官璘对曾益谦,两战皆和而第3局告负,第4局又和。直至第5局,曾益谦以中炮过河车开局中,杨官璘还以屏风马左马盘河,兑去对方中炮后,集重兵于右翼猛攻。曾益谦双马被困,好不容易杀血路逃出,却已丢兵折象,已成败局,杨官璘终于扳回一分。杨官璘再战又成和,卒以各胜一盘而平,四局战成平手。但杨官璘却在首战胜黎子健,第二局和第三局战平后,第四、五局再下两城,最后一局战平,故杨官璘在这次穗港象棋赛中取得了15分,积分最高。而陈松顺战平黎子健,小胜曾益谦,得13分,居第二。曾益谦得11分,黎子健9分。这样,主队以28比20挫败客队香港棋手。

这次棋赛,检阅了穗、港两地的棋艺水平。据统计,棋赛期间每晚收听实况广播的听众达二十多万人,广州棋事在海内外产生广泛影响!

穗、港棋赛结束后,广州市文化局副局长梁若尘很注重开展文化公园的棋艺活动。这期间,周振光被调到文化公园任副主任,开始酝酿组建广州棋社。

1956年4月,广州棋社宣告成立,这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市级文化部门领导下的棋社,并聘请杨官璘和陈松顺为正、副社长, 创办了《象棋》月刊——这是新中国的第一份棋艺刊物。

时任中共中央华南分局宣传部副部长的吴南生一直很关心杨官璘的生活,这天他把杨官璘找去,勉励他为发展新中国的象棋艺术事业努力工作,将中华民族这个艺术瑰宝发扬光大,并表示,象棋运动将被作为一项正当的文化事业来抓,将纳入体育竞赛项目,象棋的发展前景无可限量。

在吴南生的安排下,杨官璘和陈松顺被聘任为文化公园的棋艺顾问。

手捧一纸红红的聘书,杨官璘不由百感交集。自己自小就颠沛流离浪迹江湖,在旧社会,不知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虽有一身棋艺,却仍处社会最底层,遭尽白眼欺凌。想不到今天竟堂而皇之地当起了顾问,拿起了由国家发放的工资,这是以前的棋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从今以后,自已就可以安安心心地从事所热爱的棋艺事业了!

杨官璘和陈松顺除了被聘任为文化公园的棋艺顾问外,还兼任《象棋》月刊正、副主编。杨官璘工资每月一百元,陈松顺七十元,两个月后每人又各增加五十元。这在当时是罕见的高工资了。用杨官璘的话说:我比一个县委书记的工资还要多!

这时候的杨官璘事业可谓春风得意,锦上添花。他的第三本棋艺专著《棋国争雄录》继《弈林精华》、《弈林新编》之后又正式出版。在这部专著中,他对自己这些年来的棋艺做了总结。他的老友梁羽生读后,盛赞为“心血此时归笔底,可从一卷论楸枰”。

穗、港棋赛结束后,澳门棋手也闻风而动。一九五六年四月,澳门棋手梁兆光、张钳应约到广州,举行“穗澳象棋名手友谊赛”。澳门在抗战期间特别是在太平洋战争期间,澳门成为广州、香港棋人丛聚的集散地。战后,广州棋坛复苏,香港也出现了新的棋坛盟主。而澳门则没有什么新的风云人物,还是以旧棋王梁兆光、梁兆发、吴文英为代表。这次前来广州的梁兆光是一位工人,曾获得澳门棋赛冠军,他常迎战香港棋王李志海、梁庆全、白乐奕等,有过人之技;而张钳是一位菜贩,水平稍逊一筹。

棋赛依然在文化公园举行。广州上阵迎战的仍然是杨官璘和陈松顺。比赛于4月11日开始,此次战况远没有穗港棋赛那样激烈。

比赛一开始,前两三场出现了几盘和棋,以后杨、陈几乎成破竹之势,客方想和一局也不易。结果,杨官璘11胜1和,得23分;陈松顺8胜3和1负,得19分;客队梁兆光9负3和,得3分;张钳1胜1和10负,得3分。这样,主队以42比6大获全胜。像这样悬殊的比分,在广州与客队的棋战史是非常罕见的。澳门两位棋手,张钳的棋艺逊于梁兆光,但他反胜了陈松顺一局,似乎有些意外。殊不知这是陈松顺故意输给张钳的。他看到客队即将全军覆没,心下过意不去,于是放宽了棋度。在对张钳时,有一局棋二十多着即兑尽双车,局势平淡,在中局时,张以双炮马对陈双马炮,互相攻击而局面不紧张,但陈以疏劣之着败北。在整个棋赛中,张钳仅胜此一局,这也是客队唯一的胜局。

梁兆光和张钳回澳门后,大力宣扬广州棋坛盛况,为穗澳棋艺交流起到了很好的推介作用。

方退澳门之敌,又见华东两员猛将冲杀过来。他们是朱剑秋和沈志弈。

朱剑秋是扬州人。扬州号称华东“象棋摇篮”,名手辈出。如“扬州三杰”周焕文、张锦荣、王浩然,“棋孟尝”张毓英等,都曾名噪一时。耳濡目染,朱剑秋自小就棋艺不凡,到后来与周德裕、窦国柱齐名,并称“扬州棋坛三剑侠”。在华东棋坛,朱剑秋出名甚至比何顺安还要早!沈志弈也是赫赫有名。他原名沈志一,自小好弈道,于是索性改名为志弈,以明其志。沈志弈的中残功底极深,常有妙手出现。他开局虽然稍差,但中、残局往往奇峰突起,令对手防不胜防。由于他肤色较黑,棋坛人便绰以“黑马”相称。

因两人籍贯不同,故这次比赛名为“广州、上海、温州象棋名手友谊赛”。

比赛于1956年10月20日至11月4日进行。广州仍由杨官璘、陈松顺出阵。

华东名手的到来,又轰动了广州棋坛。文化公园每晚都有数万名市民观赛,象棋已成为广州的一张名片。

朱剑秋果然棋艺不凡,与陈松顺对6局,竟取得4胜1负1和的好成绩,而沈志弈则以5平1负小败于陈松顺。而此时的杨官璘正处于棋艺巅峰期,他以3胜3平的绝对优势击败朱剑秋,对沈志弈也是3胜3和,12盘棋竟无一局败北!

此次比赛,广州队以23比20的比分取胜,再次捍卫了广州“棋城”的美誉,杨官璘也确保了中国棋坛龙头老大的地位。

而就在此时,又传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这年年底,也就是1956年12月,将在北京举行首次全国象棋锦标赛!

无限风光在险峰!前面更大的挑战在等着杨官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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