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及格就好,及格就好。”两边都有人在暗自祈祷着,一个是地理,一个是物理。
不过,越希望的事,反而越有可能落空。
月考结束的第二天大课间,楚璃被班主任谢飞叫到办公室。
“只是一次考试,不要太放在心上。”谢飞,人称“飞哥”,坐在她面前,如弥勒佛般的微笑。
“高三之前,主要还是抓语数英这三科。之后嘛,文综学得好的优势就非常明显了。所以你还有一年的时间,很充裕的,不要着急,慢慢来。”
“其他科都不错的,就是地理差了点。你可以和老师同学多交流,看看别人是怎么学的。那个课代表……林清奕,对,你之前不是和他一个班嘛,交流起来更方便。还有苏文修、陈绪、夏伊然、柳曲儿,这几位同学地理都很好,多去问问嘛。”
楚璃只点头不说话,耳朵一阵绯红。
“不要怕麻烦!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你怕麻烦别人,别人反过来也怕麻烦你,这样形不成良性的互助氛围。要知道,每次提问都是双方相互学习的机会!你看我,之前也是这样,成绩不好,但是我敢去问,多蠢的问题我都敢……”谢飞一脸得意地回顾过往,浑身一振。
楚璃这下明白这位老师为什么会在全年级中如此出名了。谢飞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在一众颇矜持收敛的文科老师中显得如此突出;又闲不住,一大早就从二楼巡视到六楼,冷不防出现在身后,笑嘻嘻地接过捂热的手机,“记得期末找家长拿回去哈。”
地理课结束后,楚璃如往常一样抓着来之不易的课间补觉。她老是犯困,不知道为什么。对星座占卜一通乱弄的温青思解释说这是天秤座的通病。
窗外的树叶半青半黄,风清露冷,单薄的长袖被吹起不免些许寒栗。楚璃将蓝白色外套披在头上,推开窗露出小半条缝隙,由着风轻抚额头的碎发,缕缕桂花香从那一角中沁入静谧的梦乡。
仿佛是只属于她的秋季。
半睡半醒间,一道影子好像遮了下来,把脚下的答题纸拿起看了看,然后轻敲桌面。楚璃猛地抽起身,看清来人,不免尴尬地捋捋头发。
“班主任叫你。”林清奕递给,答题纸上红色的字迹写满了一片。
楚璃的头低得更低,眼神飘忽,颤颤巍巍地接过,来到了办公室。
地理啊!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呢?
物理啊!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呢?
“这样解释可以明白吗?”物理老师易书是个温柔知性的女老师,再简单的问题也能耐着性子为学生讲清。这也是木辞还能够鼓起勇气来找她的原因。不过,现在的问题并不在于她能不能鼓起勇气反复询问,而是她究竟能不能打通物理这根经脉。
“嗯……”她艰难地咽咽口水。看着一个个公式和力图,木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凉意悄然而入,又下起绵绵细雨,雨水滴答滴答地沿着窗棂流下,朦胧之中也能映照出一道痛苦扭曲的眉毛和抿紧的嘴唇。
“这样吧,你回去先休息,休息好了再想,说不定就能想通了。要是还不理解,我再看怎么说能让你容易明白些。”老师拍拍她,又拿起一张成绩单,“进步很多了,慢慢来,不着急哈。”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木辞望着桃李广场正中的木棉花树。秋天了,它的枝干伸展得更高、更宽了,但红色早已褪去。
“是啊,进步了,从不及格到及格。”她自嘲道。这点分数,算不上雪中送炭,顶多能让她在班上再撑些日子不被拉下去罢了,而年级红榜向来没有她的份。
周六下午,通常的休息日就是从这个下午开始,在周日晚自习前结束,除去路途来回花费的时间,大概就一天的时间。木辞回家一般要先坐71路公交至城中区,再转另一条99路线。
站台已经换成智能滚动的玻璃屏,提示下一辆车还有几分钟到达。公交有两元空调新车,也时不时驶来老旧的无空调车。一眼望去,身着蓝白、橙白、红白等校服的学生各异,一个个伸长脖子睁大眼睛找寻远处驶来的车影。大爷大妈们也推着各自的小推车,或挽着包,装着猪肉青菜,着急忙慌地挤上膨胀臃肿的71路。
见此情形,木辞只好暂避,退到站牌后的一棵大树下。大约十步的距离向前,她看到了边平江,白色的头戴式耳机,低着头像是在玩游戏。似乎是感觉到时间流逝的迅速和人群的嘈杂,边平江往她的方向看去。她立即低头转身。
琢磨着身后的目光似乎淡去,木辞又转回身,前面果然不见了身影。她暗自叹气。看着灰蒙蒙的天际不断延伸,黑蓝的夜空降临,她决定多走一段路去到上一个站台,那里人少些,估计能挤上。
同在高一(2)班,犹记得在无半点生气的数学课上,木辞一手托着腮帮,一手握着笔头,笔尖已经不知在习题册上划出多少七扭八拐的线条,而自己只是眼皮渐渐下坠,头也已经歪斜。宋祁玉假装低头看习题,但眼眸早已合上。她也有种不管不顾,干脆睡觉的想法,但理智勉强占了上风,她只能挣扎着屡眨眼皮,祈求下课铃尽快响起。
一片昏昏欲睡的气氛中,一双手正唰唰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不久举手喊道:“我来!”
众人看着这个少年从容地走上讲台,轻巧地写下一个个数字,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是又走下台去,一气呵成。
她回头望向最后一排,最靠近后门的位置,他就坐在那,把水笔从小指一路绕到大拇指和食指的中间,又原路反复,潇洒自然。她转头看了看习题册上五颜六色的划痕,急忙捂住。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周是高一最后一次模拟考,加上这次的成绩,连同期末考会一起作为你们高二选科分班的衡量标准,所以大家要重视起来。有什么不懂的再来找我,也可以去问边平江同学,大家互相帮助一下哈。”身兼1班主任和高一年级主任,还是1、2两个班的数学老师的萧一山拍着手里的粉笔灰,说完也不离开。
零零散散的学生上到讲台,更多的去到后排的座位上询问。木辞和宋祁玉一个头向左,一个向右,无声无息地睡了过去。
木辞来到月华后,时常感慨:人与人之间果然是不能比的。在这之前的比较,她总是幸福的一方。
约晚上7点,高峰拥堵的前方才迎来一辆稍显宽裕的公交车。终于不是人推人挤成个肉饼似的了。她找了个右边靠窗的单人位置,望着两侧的霓虹灯光,树上的彩灯也按时亮起,五彩斑斓。
停站的提示音响起,站台上乌泱泱的人群已经退去,三两人飞快上了车。她靠在窗边,眼帘渐渐熟练地垂下,突然一个急停,脑袋向前倒去。她仓促间抓住前方的扶杆,这才没失去重心。待缓过神来,她兀地直起身来,眼神偷偷瞟向左侧的男生。
他竟然也才刚坐上车吗?
似乎感觉到右侧的视线,边平江抬头看向她,她紧张地望向窗外。身影渐渐靠近蹲下,一时遮住她的左肩,“同学你的吗?“
木辞“啊”了一声,看着边平江手里的白兔挂件,半天才反应过来,答道:“哦哦,是我的,谢、谢谢。”她双手接过,仿佛在接到什么圣物似的。
“不客气。你是哪个班的呀?”他随口问道。
“2班,高一的。”木辞轻声说。
“那我们是一个班的了。我叫边平江。你叫什么?”
“你、你好,我、我叫……呃,那个,木辞。树木的木,辞别的辞。”她紧张得卡顿,圆圆的脸蛋像个红苹果,似乎要深深埋进地下。
“你在哪站下车,要是困的话,我可以帮着看。”他笑笑。
“不、不用了。”木辞连连摆手,脸又上了一层红。
“太狼狈了……”她想着,尴尬地转向窗外,不知不觉中夹杂着窗外暖黄的光线,又垂下了眼眸。好在即将到站的那一刻,木辞像有了感应一样猛然惊醒,左右环顾,知道没有错过站后才舒了口气,站起身检查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便下了车。
车渐渐远去,留下蒙蒙的尘土。木辞舒展睡久了的四肢,转头发现他正倚在站牌,又戴起耳机低头玩着游戏。
边平江自然地抬头,看见小个子女生朝这边望来,随意晃了晃手说:“学校见。”
“啊?啊,再、再见。”木辞绷紧身子,赶忙朝反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