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鲜血从他胸前的伤口处涌出,将身上用亚麻织成的衣袍大面积染红;眼里的世界不止发黑了,而是已经开始天旋地转。
他觉得他现在就像是不慎掉入名为‘疼痛’的海洋里快要溺毙的人般,无论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浮上来
——偏偏克变态还十分恶趣味地轻轻扯动镰刀,每动一下哈迪斯都觉得痛感呈几何倍数的增加,生理性的泪水渗出眼眶,五官因痛而扭曲着。
这时,克洛诺斯阵营的科俄斯、许配利翁和克利俄斯终于赶来了,其中科俄斯边跑边问:“陛下,库房怎么样了?”
“你们来得正好,”
克洛诺斯松开手中抓着的黑发,站起身吩咐科俄斯他们:“这小子深夜潜入这里,肯定不会是为了给我们抓的,说不定宙斯早就带队潜入上来了……”
他想了下,对着伊阿珀托斯吩咐道:“你去统计兵库还剩下多少能用的武器。”
见伊阿珀托斯应下后立马跑去查看库房,科俄斯开始嚷嚷:“陛下,我想带军队跟宙斯他们打!”
虽然知道科俄斯就是这般性格的,但克洛诺斯还是被他那没脑子的话弄得无语了下,顿了顿后他不耐烦地说:
“等下不用你说我都会让你领兵。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可能地保住库房内的武器,你要跟伊阿珀托斯去看看。”
科俄斯在确定自己能在战场上大杀特杀后,高兴地也跟着伊阿珀托斯去兵器库查看武器。
“陛下,这小子该怎么办?”
克利俄斯微微低着头,双眉紧蹙地看着因失血过多而显得十分虚弱的黑发神。
“他嘛~”
克洛诺斯微微眯起眼睛,恶趣味地又扯动了下镰刀,在听到哈迪斯再次逸出口的痛吟声后,高兴地勾起嘴角,眼露轻蔑地说道:“当然是‘物尽其用’了。”
…
「很好,很顺利。」
宙斯他们这一群反抗军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匍匐前进,一路上都在悄无声息地靠近神宫,遇到巡逻兵便迅疾出手,让小兵连报信的机会都没。
反抗军们依靠着这如鬼魅般的身手,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巡逻兵们全清了,宙斯微微伸头看了看,见自己这一方已经将包围圈,缩得只剩宫殿前的那一片大空地。
再缩小点就可以一举冲进去了!
可是,此时波塞冬却有点不安——哈迪斯为什么还没与他们会合?
按照他们的计划,哈迪斯在用腐鲸骨毁掉敌方的武器、扯断宙斯给他的链子后,就应该跟他们会合才是啊!
就在反抗军逼到宫殿门口前,正准备要爬起来冲开宫门时,原本关闭的大门被人从内部猛然打开,从阴影中走出来伊阿珀托斯等神,随着他们冲出来的是一波身穿正规军铠甲的精灵兵。
他们在科俄斯的带领下,边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边朝反抗军袭来,打得反抗军一个措手不及!
双方很快就混战在一起。
俄刻阿诺斯因为被大海神彭透斯限制住了把海水冲上大陆的权限,令海兵们在陆地作战会稍弱一些,只能跟那些正规军肉.搏了,双子神跟大洋神在另一个大型战团里战斗,宙斯和波塞冬这两兄弟在另一边的战团搏斗。
波塞冬手握波涛戟、聚集众多水刃连杀了好几个小兵之后,才找到一点点时间惊疑地向身旁的宙斯发问:“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像是专门等着我们?哈迪斯呢?”
宙斯放出数道雷电劈死那些举着剑前来杀他的小兵,趁着与精灵兵交手的空隙回道:“我怎么知道!”
他比波塞冬更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哈迪斯出了什么事?!
那边,科俄斯举着一件长矛样的神器,正在反抗军里大杀特杀,在他那神兵利器之下,早已倒下众多不甘的灵魂,许多反抗军的士兵对他都是恨不得啖其肉嚼其骨的程度,却又奈何不了对方。
此时他刚好看到宙、波二神在边战边对话,便朝他俩快速冲去,“你们居然还有时间聊天?知不知道这可是一不留神,就很容易失去生命的战场啊!”
宙斯与波塞冬互换眼神后,一个放水浇得科俄斯浑身湿透,另一个明面上在跟正规军交手实则暗地里放电,电的科俄斯全身发麻倒在地上,边抽.搐边发狠又夹杂着痛苦地问道:“…你们、对,对我做、做了什么!”
因为是被电着的,科俄斯在地上像一条蠕虫一样,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又剧烈地发着颤。
波塞冬看着这个被电麻了身体的神,十分恶趣味地道:“你猜?”
将波涛戟凝聚的水加上雷霆招出来的电,一起混合作用到敌人身上,这方法还是哈迪斯教他们的。
不过哈迪斯也在教的时候,对着他们说千万不要光明正大的做,要悄悄的背后放冷枪,不然被克洛诺斯他们发现了就会开始防备了。
所以他们都是在双方士兵混战时才偷偷配合,而且次数也没几次。
就是不知道哈迪斯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你、你们…”
现下身体上的这股极致的痛疼、像是被亿万只蚂蚁噬咬的麻正折磨着他,科俄斯几番挣扎都起不来,气急了想骂句脏,可无奈大脑此时一片空白,竟然连半句骂人的话都想不出。
“波塞冬,你跟他废什么话?”
宙斯放了几道粗雷,把他们所站的地方附近强行清出一片空地,逼得其他小兵就算有那个立功的心,也无那个冲上前的胆,回头就见波塞冬竟跟敌方的将领闲聊,不禁略感无语。
“好了好了,我不聊了就是嘛~”
真是的,宙斯怎么越来越正经呢?
以前还能跟自己吵几句的,现在就连自己想跟他吵起来,他都只会正经的看着自己,真是无趣。
还是以前的宙斯好玩。
波塞冬在心里抱怨了下,凝起神力在手上覆了层保护膜,以免科俄斯身上缠绕的细如发丝的电丝传到自己身上,就举起三叉戟要给这卷发的神落井下石般地捅一下,耳朵却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突兀的声音,身体的本能比思考更快,向后退的同时将波涛戟横于面前格挡——
“锵!”
用上等的金属制作的剑跟神器三叉戟相互碰撞,彼此紧紧绞着谁也不让谁,波塞冬此时眼中映着的是伊阿珀托斯。
“波塞冬!”
见此,宙斯迈开脚步正要赶去波塞冬的身边,却被因看到科俄斯倒下而赶来的许配利翁所发出的一团浅色光球猛然轰中,身体在力的作用下被击飞出去,直到撞入小型战团里后他才勉强停下。
“…诶,怎么不疼?”
宙斯本以为自己受到这么猛烈的撞击会很疼,但身上除了有些地方有擦伤之外也没什么事,他不解地往下一看,有一个正规军的兵垫在他身下为他缓冲了很多的力,所以他才不疼。
“啊!是、是宙斯!”
“快抓住他啊!”
“你们别想!”
这小型战团无论是反抗军还是正规军加起来只有十几个兵,正在激烈交战时突地被宙斯这一撞,除了那个被迫当了宙斯肉垫的倒霉蛋,十几个兵都下意识地分散开。
但定睛一看是宙斯,正规军纷纷嚷嚷着要抓他,而反抗军则是拼命地要保护他,这十几个兵就这样又交手了。
宙斯回过神后趁机扭断当他肉垫的小兵的头,快速逃开这小型战团,赶回去波塞冬身边时,波塞冬正跟伊、许二神战得难舍难分,见此他也加入其中。
…
这一晚看似跟这十年来的任何一场夜袭没区别,但就在远离两方军队搏斗的地下冥幽,一位黑发神正坐在他的神座上通过水镜观看这场大战。
“……他们还真能折腾啊~”
这位黑发神有着一头长到垂地的秀发,蜿蜒在地上的发乍一看还以为是黑蟒,会给人一种惊悚感的红眸金瞳此时正专注地看着水镜的画面,连从神来到给他送来热茶和文件都没有察觉到。
此神正是塔尔塔罗斯。
“殿下,您的茶。还有,这是冥幽其他居民的报告。”
从神诺查德涅斯,边说边递给他一杯茶和一叠文件。
伸手接过茶杯和文件,塔尔塔罗斯漫不经心地将这一叠纸放在大腿上,单手翻开看着手上的文件,但才看完头一段他就把文件放到一旁,并且不耐烦地说了句:
“又是百臂巨人……自从看到独眼巨人能去到地表玩,他们就一直在闹。”
真不明白他们在闹什么?
之前乌拉诺斯设计把他们这些巨人关进地狱时,自己刚好在沉睡期。
而在沉睡前他为了冥幽不被外神打扰,特意设下力量与生命都会流失的禁制。
除了同为冥幽系的夜神族和幽魂或被他允许来冥幽玩的存在,其他的人、神或精灵等都会被禁制给折磨。
当那些擅闯冥幽的家伙的生命值损失到底线时,就会被禁制给强行送出冥幽。
他原以为这么搞就能彻底杜绝外来的家伙,可谁能想到乌拉诺斯居然找到了禁制的漏洞,并通过漏洞把独眼和百臂巨人都关在了刚岩地狱里呢?
这些巨人又跟他没关系,他自然不想管。
最应该管巨人的是身为他们母亲的盖亚,但之前自己没醒来,冥幽还在封禁的状态下盖亚就进不来;现在她倒是将全身心的精力与注意力,都放在了泰坦之战上,对这一群巨人儿子不再关心了,所以……
其实他真觉得烦的话可以把巨人们都放出来,巨人得到自由后反正也不会再回来冥幽了,他也落个清静。
可是——
“殿下,尽管我知道这么请求很勉强您,但还是想请您先不要沉睡,克洛诺斯可能还会搞什么鬼,只有您能发现他在时间上做过什么手脚,所以请您保持清醒,只要坚持个十年就可以了……”
跟他喝完酒的哈迪斯十分郑重地这么拜托他。
那时塔尔塔罗斯因被混沌之力所产生的波动吵醒,在醒来后感应到那熟悉的混沌之力时他确实震惊欣喜过,以为是‘那位’醒过来了,但很快,赶到事发现场后,他才知道那力量来源于克洛诺斯和冥王
——是的,尽管自己并没有给冥幽之地封过什么王,但神格中蕴含的精纯之极的混沌之力、冥幽法则对对方的无意维护,这些都令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身份就是冥王。
可是这怎么可能!
于是为了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邀请’冥王到他的宫殿喝酒。本来以为对方会逃跑,毕竟之前就跑了一个克洛诺斯,但没想到这冥王还挺听话地跟自己回神宫。
在喝酒时,他问对方到底是谁?
对方反问自己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何必多此一问?
要是按照以前有谁敢这么回话,他二话不说直接一掌将对方击飞。
但是他真的太好奇了!
所以他压下了怒火,问对方的名字。
然后,从哈迪斯的口中,塔尔塔罗斯得知了很多以后会发生的事。
“既然是冥王的请求,吾便应下了。”
随后,他用神力帮冥王开启回溯时间的法阵。
但在对方快要踏上法阵时,他突然想到,要是克洛诺斯他为了重新当回神王而真的对宙斯下狠手了,身为克洛诺斯之子的哈迪斯,有那个觉悟去解决这一切吗?
哪怕以付出任何一切为代价?!
直觉告诉他,不趁现在问出来,以后就没机会了。
在内心声音的催动之下、同时也想看看这冥王会给出怎样的回答,他开口叫住对方:“……且慢!如果汝的父神真犯下了会破坏到‘平衡’的事……汝该如何?”
阵法的光芒大放,冥王听此转身看他,幽蓝色的双眸直视着他,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平静与坦荡,“如果真的会发生那种事……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对方的语气显得十分坚定,这令他心中微微一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哈迪斯就随着法阵的光芒敛尽而消失了。
他在原地伫立许久,这才走过去把房间的窗帘拉开,把此时还未交出去的冥王神格拿出,他边把玩着神格边想着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哈迪斯当冥王呢?
「如果真的会发生那种事……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脑中突然响起哈迪斯的这句话……
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吗?
塔尔塔罗斯反复地琢磨着这句话。
他越想越兴奋,脑海中渐渐浮出一句话:哈迪斯是个“疯子”。
而他要找的冥王,不就是个“疯子”吗?
自己之所以看不上别的神当冥王,不就是因为那些神不够“疯”吗?
他要的“疯子”并不是指真的疯子,而是有着极其坚韧意志的存在,最好还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偏执感。
哈迪斯明显就是有的以上品行的。
想通了这一点,塔尔塔罗斯立马动身去找波塞冬和宙斯。
按哈迪斯说他们三兄弟都分散了,要把他们都集合起来。
宙斯他在请哈迪斯来神宫喝酒时就已经带回神宫了,这时间的哈迪斯据冥王说在双子神那里,那就只剩下波塞冬了。
他利用权限,很快就发现一个光明系的神灵,在第二狱和第一狱的交界处正孤单地行走,好像还遇上点麻烦?
那应该就是波塞冬了。
不过为免认错神,塔尔塔罗斯决定带上宙斯前去试探对方。
真到那里见到那个神,看对方还真认识宙斯,他就直接把对方弄得睡着了再把两神带回宫,让侍女照顾他们后,自己就去给双子神传信要他们带这时间的哈迪斯过来。
接下来,他就按照冥王所说的‘剧本’,走完了定下十年之约的流程。
“已经……十年了啊~”
塔尔塔罗斯饮下一大口茶,左手放下杯子后拿起那叠文件,右手手指来回地抚着文件上的字……
半晌,他状似随意地吩咐诺查德涅斯:“去告诉百臂巨人他们,要想获得永久的自由,就得要帮助宙斯他们赢得泰坦之战的胜利。”
十年之期已到,他也是时候履行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