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柳池盈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下了楼。
这客栈虽说破旧,好在墙壁足够厚实。
不然她这名声,还未到弘川便就要黄了。
送哈欠连天的小女子地上车补觉后,祝宴卿便与谢辛上了另一驾马车。
“温想有消息了吗?”
“世子方才送来了消息,说那位今日带了队人马先行去了青天神教查探。”
为了尽量低调,先前拟定的是由温想先行回滁阳调一支千余人的滁阳王军。
因而祝宴卿与祝璟安的护卫队人手并不算充裕。
想到前几日自家小女子说的话,祝宴卿修长的手指交叠支在下巴底部,若有所思。
莫非祝璟安真的知道这神教的软肋?
进入弘川县大门前,有一队打扮怪异的侍卫奉命盘查。
谢辛奉上通关文牒,“我家少爷与夫人前往滁阳探亲,途径弘川,想着添补些物资,稍作休整。”
为首的侍卫仔细看过文牒后,便闪身放行。
“这弘川县比我想象中大许多。”
小脸探出车窗,有些寒意的风如刀子般刮在脸上。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弘川县百姓的生活并不似众人想象的那般水深火热。
反倒是一副精神抖擞,欢欣雀跃的模样。
到了客栈,柳池盈先行入内安顿,祝宴卿便带着谢辛在县中探查。
转了近小半个时辰,谢辛压低了声音道:“公子,这城中的气氛瞧着比京中还融洽啊。”
祝宴卿点头,“确实不像有邪教作祟。”
恰逢逛到一处小摊前,摆摊的妇人是个热情好客的。
“哎呦,是外地来的贵公子吧,瞧您腰间的荷包,应当是成家了吧?”
“正好瞧瞧我这儿的项圈链子,可有您夫人中意的?”
眼前的小摊上五彩斑斓,造型奇特的项链环饰,皆是京中没有的式样。
祝宴卿垂眸,一边挑,一边同妇人聊闲天。
“弘川这儿可比玉禾热闹多了,连这些花样都精巧些。”
宸王殿下的甜嘴成功“俘获”妇人的芳心,她捂嘴笑得直抖。
“原来是玉禾来的贵客,那来弘川可是来对了。”
“我们这儿风土人情,可比玉禾有意思的多。”
祝宴卿赞同,“确实有趣,我们今日入城时,见门口盘查的官兵的官服制式都不一般,着实是叫人大开眼界。”
“嗨,那些可不是官兵,”妇人摆了摆手,“那些都是神教徒,替圣主做事的。”
挑中了一只茄花色绣纹银蝶的项圈后,祝宴卿十分自然地递到妇人手中。
“这倒是稀罕,弘川里的官兵都如此懒散了?”
妇人拿了只木盒装好项圈后,才解释道:“官兵早就不见了,如今城中都是青天神教当家做主呢。”
谢辛眉毛拧成一团。
大岳境内,竟还有如此明目张胆夺权称霸的?!
兴许是看见谢辛沉的似锅底的脸色,妇人连忙补充道:
“你们也莫要慌张,这青天神教只杀贪官污吏,不会伤害寻常百姓的。”
谢辛也挑了只湖青色绣纹的银簪,“来弘川前我们对此也略有耳闻。”
“不是说那青天神教专门抓女子回去炼丹吗?”
这下轮到妇人一头雾水了。
“炼丹?炼什么丹?”
祝宴卿又挑中一只桃粉色的如意佩绣纹手钏,“不过是途经驿馆,茶余饭后听到的无稽之谈罢了。”
挑完首饰,祝宴卿摸出一枚沉甸甸的小金锭放在桌前。
“不必找了。”
妇人欢天喜地收了钱,“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公子,这青天神教好似跟密信中有所出入。”
走出去老远,谢辛才敢开口。
“确实。”祝宴卿拎着锦盒,猝不及防地转了个话头。
“这簪子你买给谁的?”
谢辛被呛了一口,冷峻的脸生生憋得涨红。
末了,才勉强将话题转回青天神教上。
“事实究竟如何,还是要去县衙看看才是。”
修眉一挑,祝宴卿忽的抬手,凌厉的掌风横扫而出,将路边一个瘦弱的男子弹飞出几丈远。
谢辛人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却先动了。
猛地将人按倒在地,他回望向祝宴卿。
见他目光落在男子身侧散乱的银钱袋子,当即会意,“你这个贼人,竟敢偷妇人家的银钱!”
四处围观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便有人出来仗义执言。
“小兄弟,快将这偷子送去衙门!”
谢辛闻言,佯装为难地挠了挠头,“实不相瞒,在下初来弘川,还不知这衙门门口朝向何处呢。”
那大汉哈哈笑了两声,“走,我带你去!”
谢辛将那小贼捆了个结实,而祝宴卿紧随其后,手中捏着那只钱袋子。
衙门离方才的摊位不远,问清谢辛几人的用意后,门口值守的神教徒便将人放了进去。
弘川县中,就连衙门都是新奇的紧。
衙门里头空荡荡的,就连最为寻常的惊堂木,整个堂中都寻不出一块。
唯有正中间的牌匾下,摆着一桌一椅。
等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一位生得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拂袖而至。
端正地坐在堂中的圈椅上。
“听闻你们抓到了偷人钱袋子的小贼?”
谢辛将人往前一推,“正是此人。”
中年男子只瞧了一眼,就厌恶地捏了捏眉心。
“许老二,又是你。”
许老二膝下一软,跪倒在圈椅前,“左护法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中年男子却充耳不闻,“这次你又偷了多少?”
祝宴卿声线清润,不疾不徐开口道:“方才点过,共计三十六两。”
他生得端方矜贵,又有一副不俗的皮囊,引得左护法不得不分出几分注意落在他身上。
“这位是?”
祝宴卿颔首行了个揖礼,“在下姓晏,玉禾人士,这小贼便是在下的护卫抓的。”
左护法点点头,“今日确有这么一号人物入城。”
桃花眸微微眯起,“护法认得在下?”
“凡世入城之人皆会登记在册,我不过例行盘查时瞧过这个名字。”
“我记得,你叫晏清?”
祝宴卿点头,“正是。”
“这玉禾的晏家,我也有几分印象,不知晏老太公还出不出海了?”
他话问的随意,祝宴卿却察觉到了其中的试探之意。
一个过目不忘之人,怎会记混这样的事?
于是勾唇轻笑道:“想来是左护法贵人多忘事,家中喜爱出海的,一向是在下的祖母,并非是祖父。”
左护法哈哈大笑起来,“是是是,是我记混了,老太君真乃奇女子也!”
三两句话,左护法对于祝宴卿的提防便少了六成。
看得谢辛在心中连连竖大拇指。
还得是他家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