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嫂嫂!”
晌午刚过,祝晗宜咋咋唬唬的声音就响彻了整个宸王府。
柳池盈循声找去,见她一跑一跳地自月亮门外跑来,身后还跟着许久未见的沈奕兰。
“沈姐姐,”柳池盈笑盈盈地挽住她的手,“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自她身子沉起来后,沈奕兰便勒令让她留府休息。
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都圆润了一圈。
一见到她,沈奕兰眼中的笑意更甚,“妹妹瞧着更有福气了。”
莲翘有些没绷住,沈大姑娘,您是个会说话的。
柳池盈这些日子被将养的白白嫩嫩,小脸似剥了壳的荔枝般晶莹剔透,甚至比先前更为薄嫩水灵。
思来想去,应当是近日进补到位的缘故。
原主的身子保养得十分细致,可为了保持身材,平日里用膳都十分克制。
如今柳池盈放开了吃,气色自然比先前更胜一筹。
手挽手坐在贵妃榻上,沈奕兰便开始给柳池盈说近日遇见的新鲜事。
说着说着,柳池盈耳朵就竖了起来,“沈姐姐同司徒统领交往甚密啊……”
沈奕兰羞得连忙捂她的嘴,“只是这两日他来得勤了些,莫要乱说。”
她心怦怦跳的厉害,耳根红的能落下血来。
“姐姐好事将近,可得请妹妹喝一杯喜酒。”
胡乱捏了块糕饼塞入口中,沈奕兰轻捶了她一下,“少不了你的。”
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你这日子也快了吧?”
柳池盈秀眉轻挑,“定是比姐姐快些的。”
于是两人又笑成一团。
祝晗宜小脸垫在红木几上,巴巴望着两人,“我也想去喝酒。”
笑够了的柳池盈板起脸来,“小孩子不能喝酒。”
那边祝晗宜脸还没耷拉下来,就听柳池盈继续道:
“荔枝露倒是可以畅饮。”
小脸又重新挂上笑,她欢欣地环住柳池盈,撒娇道:“嫂嫂你能嫁给我吗?我保证比我哥对你还好!”
正准备推门的宸王殿下:“……”
他要考虑把这个小崽子重新送回康粹宫了。
既然沈奕兰来访,他也不过多打扰两人说体己话,便带着谢辛去了书房。
掀开绛紫锦帘,就见郦修言捧着他的一本兵书看的入迷。
同沙场上滚出来的兵痞子不同,他垂眸翻书时倒有几分书生气。
“看什么呢?”
祝宴卿坐下,替自己斟了一盏茶。
“听闻前两日宸王殿下在府上动气了?”
修长的手指一顿,祝宴卿透过氤氲的雾气对上郦修言的眸子。
“郦副统领在王府安插了眼线?”
郦修言将书反扣在桌面,“恰好经过,听到了里头的响动。”
祝宴卿也不想深究这“恰好”二字究竟有多恰好,“郦副统领今日莫非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可没有闲心在这儿同虎贲军副统领扯闲天。
再多耽误一刻,那小女子就该跟他妹妹私定终身了。
“近日有消息称滁阳王世子秘密入了京城,王爷可知此事?”
“自是知道。”
不良司执掌百官动向,温想离开滁阳一事他本就知情。
只是没成想这人能这么大摇大摆赖上宸王府……
不,是宸王庶妃。
一想到他整日像条没骨头的蛇一般黏着柳池盈,祝宴卿就头痛。
倘若说郦修言还算是个君子,那这温想便有六成算是个小人。
“滁阳王世子鲜少入京,如今悄无声息有此番举动,还是得提防,更何况……”
郦修言神色有些凝重。
祝宴卿知道他要说什么。
都说父债子偿,滁阳王结下的仇怨,温想自然也要背上这口大锅。
要是滁阳王世子在京中出了事,虎贲军乃至不良司都脱不了责。
养尊处优的宸王殿下默默喝净眼前的茉莉茶,又吩咐下人替郦修言斟满了茶。
待茶晾凉几分后,郦修言端起茶盏时,余光瞥见祝宴卿起身,挪出三尺远去。
心中正疑惑,就听那人清冷干净的声音传来,“实不相瞒,温想此时就在两条街外的酒楼。”
“噗——”
郦修言被呛了一口,茶水喷了满地。
擦净嘴角后,才神情复杂地问道:“你早知道了?”
慢条斯理地绕开地上的水渍,祝宴卿斜靠在书桌前的圈椅上,“他那酒楼还是我安排的。”
郦修言本已做好在京中掘地三尺的准备,没成想这人就在他眼皮子下。
“宸王殿下,”郦修言声音忽的严肃起来,“他没数,你也跟着胡闹?”
桃花眸微凛,祝宴卿蜷指叩了叩桌面,“倘若他滋扰柳庶妃呢?”
郦修言不说话了。
良久,才问道:“哪间酒楼?”
见已将祸水东引,祝宴卿拂衣而起,撂下一句“雅韵楼”便推门离去。
此时暮色昏昏,半轮孤月西悬于天幕,整个宸王府便开始张罗着点灯。
祝宴卿清隽雅致的侧脸被烛火勾勒出轮廓,眉峰凛了许久才松。
“谢辛,”他背着手,沉声吩咐,“雅韵楼外撤去半队布防。”
谢辛一头雾水,跟在他身后直犯嘀咕。
他家王爷今日又被喂醋了?
似是看出谢辛的踌躇,祝宴卿回过身来,眼眸中带着笑。
“其余驻守的弟兄分发些酒肉,务必让某些人‘浑水摸鱼’。”
分明是笑,却陡然生出一阵露着獠牙的威慑。
当日夜里,雅韵楼顶楼的包房中倏忽间炸开了锅。
外头值守的不良卫一仰脖,就瞧见两支漆黑的羽箭破窗而出。
旋即便传来一连串器皿破碎的声音。
待不良卫冲至长廊尽头的包房,抬手只敲了一下,那门便吱呀开了。
于是一溜黑甲带刀侍卫如鱼般涌入包房,就见温想盘腿坐在榻上,面朝眼前大开的雕花窗。
“谁让你们进来的?”
为首的不良卫梗着脖子,“属下瞧见您屋里像是进了贼人,这才……”
“出去。”白衣青年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不良卫见他不像有事,便行礼离去。
温想瘦削的身子随着掩门声轻轻颤抖了起来,而后又迸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一滴莹润的血珠顺着那张惨白的小脸缓缓滑落,氤氲在雪白的衫子上,开出一朵妖冶的花。
手还死命掐着手中一支还带着血迹的箭矢。
下一瞬,小指粗的箭矢应声而断。
妈的,还真疼。
翌日授课时,温想姗姗来迟,面上还覆了层薄纱,倒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
一见柳池盈,他那双似狼崽般圆圆的眸子就耷拉下来,“师父,徒儿昨日住的客栈闯进贼人了。”
面纱外露出的眉眼乌青还泛着血丝,显然是经历了一场鏖战。
“受伤了?”
温想眼珠子转了一圈,旋即弯了弯,“徒儿厉害,把贼人打跑了。”
柳池盈却是不信,“那你脸上的伤又是如何来的?”
“自是用脸把他打跑的。”
一个不痛不痒的玩笑过后,柳池盈瞧着那圆润饱满的颅顶开始出神。
到底从何处施针能让这个傻子长出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