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沈奕兰下帖子的间隙,柳池盈又带着莲翘去了一趟惠氏银楼。
银楼生意比起半年前更显寂寥,掌柜的白日间就伏在柜台上打盹,百无聊赖地打着一只蒲扇。
见有人进来,只是摆摆手,“客官随意看看。”
偌大的店中,连一个介绍吆喝的伙计都没有。
莹白的指头微蜷,在柜台上不疾不徐地轻叩三下,“掌柜的,我是来同你谈生意的。”
掌柜恹恹她抬起头,见到那熟悉的帷帽,他激动地险些落下泪来。
“柳娘子您来了!”
时隔多日,他竟还记得她。
掌柜眼角又生出了几道深深的纹路,像一张干涸的老树皮。
浑浊的泪珠划过,却不见滋润。
“掌柜的,我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
在听完柳池盈来意后,银楼掌柜粗糙的大手间沁出微微薄汗,心如擂鼓,敲震着他的鼓膜。
冥冥之中,他好似听到了一个声音唤他放手一搏。
可他自是也懂这些人情世故,亦知道这些高门大户出来的都是些披着狐狸皮的人精。
与他们做生意,自己怕是要被剥削到只剩几两皮肉。
“我先前拟好了一份契子,请的是府上库房总管帮忙掌眼,掌柜的若不嫌弃,还请先过过目。”
契子上的簪花小楷赏心悦目,只是掌柜的无暇顾及,捏着契子便看了起来。
倏然间,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下颌滴在澄心堂纸上,丝丝缕缕晕染开来,好似一朵墨梅。
这位柳娘子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狐疑地将契子反复倒转打量,试图在其中找到什么隐藏条款。
可翻来覆去,却只有这一张薄薄的纸。
忽的想起什么,掌柜的将纸推至柳池盈眼前,“柳娘子是否拿错了契子?”
方才柳池盈提到他们三人一起经营惠氏银楼,这份契子分成如此丰厚,定是属于那位素未谋面的二东家。
“您与另一位东家平分店中盈利大头,我自是没有拿错。”
契子又被水葱般的指头推至原处,掌柜这才将心放回胸膛,将契子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
倘若真挣了钱,他能拿约莫四成半,若赔了钱,他一分不亏。
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全大岳打着灯笼都难寻。
只是……
“柳娘子您劳心伤神,只要这一分利,究竟是为何?”
柳池盈浅笑,唇边一枚小梨涡若隐若现,“我想着每个月劳烦掌柜替我去寻一块雪花银,以这银料抵作分利。”
掌柜的掏了掏耳朵,心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样一块银料折合店中盈利半成不到,为何柳池盈甘愿只要银料?
其实柳池盈心中盘算的,远不止于这座惠氏银楼。
大岳京城中名医圣手不在少数,可时兴的银针却算不上趁手。
倘若她将银针锻成后卖给这些人,赚到的银钱可比在这儿坐收分成要丰厚许多。
“若是掌柜的觉得并无不妥,我便回去正式拟一份契子,改日带另一位东家过来同您签字画押。”
掌柜的点头如捣蒜,生怕自己犹豫片刻,到嘴的鸭子就振翅而飞。
“小的恭候柳娘子佳音。”
“这是我绘好的图纸,劳驾您找几位老工匠打制十套出来,用料定要是上上乘。”
“届时送两套来宸王府便可。”
看着柜台上柳池盈留下的,沉甸甸的一只钱袋子,掌柜的还有些如梦似幻。
家人们,起猛了,遇见活财神了。
柳池盈正准备离去时,惠氏银楼又走进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初次逛银楼的郦统领有些局促,背着手悠悠踱步而入时,一眼就瞧见了那张只在梦中反复出现的艳丽小脸。
他常年驻守边境,只能差人悄悄将柳池盈的小像摹了去,藏在掌中日思夜想。
“郦统领。”柳池盈绽出一抹笑颜。
烈日当头,郦修言的脸也不知是被晒狠了还是臊红了,总之瞧上去属实是炙手滚烫。
局促地捏着贴身佩刀,郦修言颔首,“柳姑娘。”
他仍是不肯唤她柳庶妃。
“郦统领今日休沐?”
郦修言点点头,又似乎觉得这话题有些难以为继,连忙笨拙地拈来个别的话头。
“郦某今日来是想给国公府的沈姑娘挑一套生辰礼,只是郦某粗鄙,不懂这些首饰款式,不知柳姑娘可否参谋一二?”
想来是沈奕兰也给郦修言递了帖子,柳池盈自是乐意帮衬,步子一顿,转身回了银楼。
……
惠氏掌柜送定制首饰来时,已经是小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沈奕兰也以生辰宴的由头遍邀京城高门贵女,与祝宴卿提及此事时,却被告知他也同去。
“王爷不是不爱这些曲意逢迎的场合吗?”
替祝宴卿宽了外衫后,柳池盈的小手又搭上了他腰间的鎏金躞蹀带。
躞蹀带收紧,勾勒得宸王殿下宽肩窄腰。
祝宴卿的腰腹,是小女子怎么都摸不够的存在。
任由柳池盈在自己腰间揩油,祝宴卿漫不经心地探手而去,在人脖颈处的细腻肌肤反复摩挲。
“我给姌姌做了几套衣裳,明日让梁嬷嬷给你送来。”
腰间的鎏金带被松了卡扣,露出里头的贴身墨色内衬。
“那妾就先谢过王爷了。”
近来柳池盈苦夏,因而梁嬷嬷特意吩咐给听荷院送了足足的冰,甫一进屋,便似初秋时清爽宜人。
柳池盈给祝宴卿宽完衣后,特意给他留了条薄衫,懒散靠在人肩头感受着宸王殿下纡尊降贵替她打扇。
“姌姌既想做生意,做夫君的自是要鼎力相助。”
一张盖满朱红官印的文函被送到小女子手中,一目十行阅过,剪水秋眸中露出惊讶。
“王爷将惠氏银楼划进天成商行了?”
在大岳行商,往往都要寻求各家商行庇护,其中势力最为雄厚的,当属天成商行。
天成商行背靠皇室,内里各色商家云集,即便是再不景气的,有天成商行撑腰,亦能在京中混得如鱼得水。
见一份文函就能逗得心尖上的小女子眉开眼笑,祝宴卿正欲吻上那两片莹润细腻的唇瓣,忽的想起什么似的,赤脚去小几上斟了一盏茶。
反复漱了几次口,他才欺身而上,与柳池盈唇瓣缠绵。
酒气混着茶香扑面,熏红了柳池盈的小脸,“王爷喝酒了?”
“托人办事,总需得应酬。”
一吻毕,祝宴卿眉宇舒展,眸中交织着爱恋与情欲,“往后生意做大了,我还得仰仗姌姌呢。”
“此话何意?”
柳池盈眸中春波荡漾,小手一挑,墨色内衬里头的修劲的腹肌与曲线。
“王爷做久了,无趣又乏累,倒不如傍上姌姌这座靠山来的恣意。”
柳池盈自是很乐意豢养这只小狐狸精,白生生的指尖钻入衣料中,她语气轻软。
“既然如此,那妾先来瞧瞧王爷的本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