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当天,天色尚且蒙蒙亮时,一队人马井然有序地从宸王府散入市井坊间。
仔细看去,皆是些布衣草鞋扮相的探子。
待到日上三竿时,满城皆知了祝璟安昨日气势汹汹杀入宸王府,替郑远意讨公道之事。
坊间百姓到处打听这郑远意究竟是何方神圣。
问来问去,众人得出结论——
祝璟安有断袖之癖。
自家庶妃受了委屈,他不闻不问,反倒替一个大老爷们出头。
更有甚者还编排,说这祝璟安男女通吃,府上不仅养了通房丫鬟,还有好些个眉清目秀的禁脔。
手段花样,可谓是层出不穷。
……
而宸王府那边,郑妙然又被禁了足。
在得知祝宴卿竟然破格带着柳池盈赴了宫宴后,她气急攻心,竟是直接栽倒在地,一病不起了。
那日昭贵妃随口一提后,祝宴卿便张罗着宫中司衣署的绣娘来给柳池盈裁制新衣。
用的还是最顶级的云锦。
可能是近日进补的缘故,柳池盈比寻常女子孕时显怀的更早些,半月前制好的新衣已然有些紧身。
尤其是胸前的雪白丰腴,更是令人遐想。
庭兰手巧,连夜改了衣衫的制式,这才不至于太过于显眼。
雪青色的云锦衬得柳池盈肌肤胜雪,娇滴滴的鹿眸顾盼流波,当是眉目如画。
梳洗妥当后,又是小小惊艳了一把宸王殿下。
因的是家宴,祝翊知也会一起参加。
只是今日对他而言意义非凡,所以收拾的慢了些,便让祝宴卿与柳池盈先行入宫。
“王爷,到了。”
谢辛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老奴恭候宸王殿下多时。”
另一道声音随即响起,柳池盈认得这声音,是宣帝身边的侯公公。
“怎么烦侯公公亲自候着?”
祝宴卿掀开车帘,弯了弯眉眼。
侯公公是宣帝身边的老人了,祝宴卿与他自然也熟识一些。
“陛下看重柳庶妃腹中的小皇孙,这才命老奴备了副软轿候着。”
柳池盈颇为受宠若惊,连忙下了马车,盈盈一拜,“多谢陛下抬爱。”
半年未见,她出落的更是亭亭玉立,饶是见过三千佳丽的侯公公,眼睛都是一亮。
不愧是宸王府最为得宠的女眷,这样貌与身段,比刚入宫时的昭贵妃还要娇艳三分。
这三分,便堪称绝色。
软轿落在瑶池宫外,祝宴卿仔细将柳池盈搀下轿子,却换来小女子一声嗔怪。
“妾才三个月的身孕,身子尚且灵活,王爷怎的如此小心翼翼?”
那双桃花眸满是柔情,“待姌姌身子重了,我也在府上给你备轿。”
薄嫩的面皮上泛起绯红,柳池盈轻声应道:“那定要有人说妾逾矩了。”
高大的男子俯身,压低了声音回她:“在宸王府,姌姌便是规矩。”
柳池盈:“……”
坏了,这下更是离经叛道了。
刚到瑶池宫,里头女子的娇笑声便钻入两人的耳朵。
侯公公神情显然已有些不悦,仍是福了福身,“陛下还有吩咐,老奴就不进去了。”
里头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侯公公都避如蛇蝎?
柳池盈掩唇,随祝宴卿一起入了宫内。
摆好的沉香木桌旁已经三三两两的坐了人,除了祝翊知外,三位皇子俨然都到齐了。
祝璟安身边,坐着许久未见的柳娉娉。
许是在阁中备婚的缘故,柳娉娉瞧着消减了些,颊上原有的二两肉荡然无存,好似一具行走的枯骨。
见到祝宴卿,祝璟安抽了抽嘴角,显然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原本黑着的脸在看到他身边容光焕发的柳池盈后,更是黑了三分。
柳池盈不愧是柳国公倾注心血养出来的解语花,温柔可意,又会体贴人。
而柳娉娉……
祝璟安的视线从柳娉娉涂满脂粉的脸上移开,只能说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哟,这不是宸王殿下吗?”
座上一个眉眼狭长的男子侧头望来,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两人。
“还未恭喜二哥喜当爹呢,就是不知道一直绝嗣的二哥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好消息,别是让人给诓了吧,哈哈哈……”
柳池盈在宫宴上见过此人,是三皇子祝鸿丞,旁人口中流连花丛的浪荡子。
每逢提及此子,宣帝就会恨铁不成钢地直拍大腿,“朕怎么有这么一个儿子!”
柳池盈的手一直被祝宴卿握在手中,十指交缠,极其浓情蜜意。
她悄悄扭了捏那只筋脉分明的大手,示意他切莫动气。
被狗咬了,哪有再咬狗一口的道理?
祝鸿丞自讨没趣,啧了一声便又兀自喝酒去了。
没成想他身边那一直噤声的女子忽然开口,“不是说两位姐姐往昔是亲姐妹吗,怎么见面时如此生疏?”
柳池盈乍一落座后,还未喘口气,就被这莫名的战火波及。
柳娉娉率先同她撇清关系,“薛妹妹可别这样说,与这样的人以姐妹相称,可真叫人作呕。”
无人注意到祝璟安眸底闪过一丝不悦。
宫宴上柳国公刻薄的嘴脸还历历在目,如今的柳娉娉简直与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祝宴卿修眉紧蹙,显然对她刀刃一般的话语也颇为不满。
侧目望向祝璟安,厉声道:“若太子无力约束自己未来的庶妃,那我便向陛下请示,派人好好教教她规矩。”
闻言,柳娉娉小脸青白交加,有些无措地垂下头去,不敢与祝璟安对视。
她确实莽撞了。
可一旦看到柳池盈过的那样好,她就嫉妒不已。
尤其是看到所有男子都被她迷的五迷三道,恨不能像花蝴蝶一样围着她转时,妒火在胸膛中更是熊熊燃烧。
“多谢二哥提点。”
六个字,仿若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祝鸿丞喝饱了酒,脸色泛红,便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四弟怎么还没来,我这个当皇兄的还有好消息要宣布呢。”
祝宴卿冷冷回他:“若是婚事,就大可不必再提。”
“怎么能不提,”祝鸿丞打了个酒嗝,一把搂过身边的美人儿,颇有炫耀的意味,“毕竟这也是曾经与他订过娃娃亲的皇妃啊。”
说着,转过头来对柳池盈说道:“下月我与南栀大婚,柳庶妃记得来啊。”
柳池盈真想撬开这位三皇子的脑壳看看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花花肠子。
祝氏一族怎么生出这么一个无脑的玩意儿?
“说起来,若不是我,南栀这么一个美人就要嫁给四弟守活寡了。”
薛南栀笑的花枝乱颤,“殿下莫要这样。”
祝鸿丞仍是不知收敛,絮絮叨叨说道:“他那双腿,可比不能人事还要惨啊,哈哈哈……”
蓦地,一只酒盏径直砸向他面中,随着剧痛,一道殷红汨汨落下。
宫中登时乱做一团。
嘈杂混乱中,侯公公的声音格外明显。
“陛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