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俗套的英雄救美,柳池盈用丝帕掩着唇,看向那边面带怒容的唐妍贞。
郑妙然显然对她也有几分忌惮,气焰略收,不满道:“我管教下人,轮得着你来置喙?”
“那也得看看你管的是谁家下人。”
唐妍贞力气不大,只堪堪甩开郑妙然的手。
今晨她难得去外头走动,偏生就听到两个小丫鬟叽叽喳喳个不停。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柳池盈替祝翊知医腿的事。
于是她把贴身丫鬟玲珑问及此事,得到肯定后忍不住对柳池盈生出几分期待。
她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祝宴卿对她也是同病相怜,这才格外关照些。
只是这副身子,远不能圆她的满腔抱负。
入府后,唐妍贞也请府医瞧过,只是医治此病需得细水长流,需得时常照看。
而府上医师又多以祝宴卿为主,反倒是将她疏忽了。
如今隔壁院搬来一个女妙手,唐妍贞说什么也不想错过。
“唐妍贞,你竟然想保这个狐媚坯子,”郑妙然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如此自甘下贱了?”
“姑娘,慎言啊!”
陶嬷嬷是个识眼色的,听了郑妙然的话后只想跪在菩萨跟前默念阿弥陀佛。
跟柳池盈混在一处就是自甘下贱,那祝宴卿又算什么,将她要来的昭贵妃又算什么啊!
那边怒不可遏的郑妙然左不过是个蠢材,唐妍贞懒得与她多废话,拉着着柳池盈的腕子大步入了听荷院。
留下郑妙然气得眼前发晕。
“方才多谢唐庶妃解围。”
唐妍贞一向直爽,开门见山问道:“听闻柳侍妾在替四殿下医腿。”
言辞笃定,柳池盈自然也不藏着掖着,“确有其事。”
“效果如何?”
医者仁心,柳池盈不爱在这方面夸耀,“只能说略有成效。”
“四殿下腿疾顽固,有成效便已是极好。”
唐妍贞语气一滞,将自己来意和盘托出,“柳侍妾既懂医术,能否替我瞧瞧?”
“愿为唐庶妃效力。”
唐妍贞这样的脉象,柳池盈前世摸过太多,不到半刻钟,一张墨迹未干的方子便送到了唐妍贞手中。
“庶妃按这方子,一日煎三次便好。”
柳池盈的方子与寻常的稍有些出入,然唐妍贞却并未有任何怀疑,小心翼翼将方子收入怀中。
“多谢柳侍妾。”
……
郑妙然在听荷院前撒泼一事,两炷香的功夫便传到了祝宴卿耳中。
一想到自家小女子泪眼婆娑地被郑妙然灌汤药,祝宴卿就火大。
“侧妃再禁足半年。”
梁公公同梁嬷嬷一左一右,苦口婆心劝道:“陛下亲自给郑家幼女与沈国公府指了亲,如今侧妃身后也算是有小半个国公府撑腰。”
“王爷不如暂且忍耐,安抚好柳侍妾,就让这事翻篇吧。”
话里话外,皆是劝他不要再禁足郑妙然。
只是轻易翻篇可不是祝宴卿的风格。
“梁嬷嬷,”他淡淡开口,“把母妃送来的珍珠头面和翡翠璎珞送到听荷院去。”
梁嬷嬷眼睛一亮,和颜悦色应下。
祝宴卿继续道:“还有那套娟纱宫装,也一并送去。”
柳池盈肌肤娇嫩,寻常衣料穿起来都会磨出红痕。
娟纱材质薄软细腻,与她这个金贵的小玉人儿最是相称。
梁嬷嬷深知柳池盈在自家王爷心中的分量,去库房挑选赏赐时,还特意要走了一盒新贡的螺子黛与千金翼口脂。
如水般的赏赐送入听荷院,无声地打了东风院一个耳光。
“王爷竟然舍得送那套头面和璎珞?!”
那是昭贵妃嫁入潜邸时母家的陪嫁之物,她特意留给祝宴卿,以示对未来皇子妃的重视。
怎么偏生落到那个小贱人手中了?!
“不但有头面与璎珞,王爷还点名赏了套娟纱芙蓉宫装……”
府中女眷,连贵为侧妃的郑妙然都没能得过一匹娟纱布料。
而竟柳池盈直接受赏整套。
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郑妙然花朵一般的面皮因气恼而扭曲起来。
昨日母家来信,说她的胞妹得沈国公府上下青睐,又有陛下指婚,来日便能风光大嫁。
而沈国公府的沈大郎,是祝璟安的得力门生。
于是太子便成为她郑家在无形之中的一座靠山。
郑妙然自以为鸡犬升天,没想到祝宴卿棋高一着,几套珠宝首饰便将她打了个溃不成军。
她正气馁着,身旁陶嬷嬷凑上前来,附到她耳边低声道:
“姑娘虽动不得柳池盈,却并不代表旁人动不得。”
“如今二姑娘在国公府如鱼得水,不如顺势请几位贵人上门来,好好治治这狐媚子。”
……
当日午间,一封带着花露香气的信笺就送到了郑二娘子郑晴心手中。
“姐姐在王府中竟然这般如履薄冰?!”
她父亲身为从四品左谏议大夫,在朝堂上虽不能说是万人之上,但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
断断不能被一个小小的妓子之女踩在脚下。
“嬷嬷,以我的名义去给国公夫人送个帖子,说临近春闱,府上准备举办兰亭宴以应个景,还请夫人赏脸。”
“再给姐姐送个信,让她务必‘顺手’把那柳池盈一起捎去。”
如今她跃上枝头做了凤凰,整个郑家上下皆以她为先,办个宴席自然也不在话下。
郑夫人听了郑晴心办兰亭宴的用意后,急的眼眶通红,“若不是走投无路,然儿绝不会向我们说这些糟心事。”
“母亲莫慌,”郑晴心揽住她的手,柔声抚慰道,“沈家本就同柳家不对付,这次宴上定能让那柳池盈贻笑大方。”
“我们好好筹备筹备,一定要给姐姐扳回一局。”
半月后。
“郑府办兰亭宴,要我去作甚?”
春光正好,柳池盈在院中摆了张贵妃榻,打着小团扇在阖眸假寐。
近日夜里她腿腹常常抽筋,于是她便想到了晒太阳这一招。
因的是在自己院里,小女子只着了件藕粉色肚兜,又在外头罩了层薄纱。
玲珑有致的蜂腰与圆润若隐若现,看得莲翘与庭兰耳尖皆是有些发烫。
不管看多少遍,她家主子这身材都是没得挑的。
庭兰对人情场看得通透,一边帮柳池盈按摩一边解释道:“照例应是正妃与两位侧妃去赴宴的,只是如今府上并无正妃,因而便顺延至侧妃与庶妃。”
“只是唐庶妃身子骨一向不好,不爱外出走动,侧妃这才想带您去吧。”
柳池盈阖着的眸子睁开一条缝,透过扇面看向头顶那一轮圆日。
她才不信郑妙然有这般好心。
她敢打赌,三日后这兰亭宴一定少不得沈国公府的人,而沈国公府一向视柳家为仇敌……
与其说这是兰亭宴,倒不如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鸿门宴。
郑妙然啊郑妙然,真是选了一把杀人好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