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建平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看着邹郁盯着他的眼神,他便知道这顿饭自己必定是要说些什么了。
“吃饭吧,你想知道的我会说给你听,听完之后如果还有疑惑,你再问。”他把盛好的饭递给邹郁。
“我当时带着你们搬到英国和后来失踪都和一种神秘的东西有关…”周建平开口说道,只是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邹郁打断了。
“我看过你留在地砖下面的那一箱日记了。”
周建平表现出一种惊讶的表情,“既然你都看过了,那我就从后面开始说吧。”
“那天我先是送你到了学校,然后在回家的途中,被之前跟踪我的那个人截住了。
他们一行有五个人,领头的那人对我说他们的老板想见我一面,问我一些事情。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客气,但是话中的内容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怕牵连到你们母女,于是便跟着他们走了。
最初我以为他们是那个曾经从你陈叔手中买了药的那个人派过来的,直到我登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才发现我的想法简直是大错特错。
这些拦住我的人都隶属于一个美国财团,他们最大的老板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药的秘密,所以想要让我把手中剩下的药交给他。
我自然是拒绝的。
那个老板听我这么说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只是让我住在那里,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想要什么也立刻就有。
我想尽了办法写了一报平安的封信,辗转几番送到了你们母女的手中,没想到这一举动却触怒了那个老板,自那之后,他便派了专人每天盯着我,没有任何自由和隐私可言。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看守我的人也逐渐没了耐心,经常偷懒耍滑,所以我便趁着一次偶然的机会逃了出来。
当时的我不敢去找你们母女,怕给你们带去麻烦,也不敢回到中国,因为我知道他若是要找我,几个首选地点中肯定会有中国。
于是我想到了非洲,这里是他势力范围覆盖不到的地方。于是我便乘了船,在海上一路漂泊了很久,才终于抵达了非洲。
我乘坐的那是一艘货船,最终在苏伊士靠岸,我本来想着就近定居在开罗,却没想到到阿拉伯语会这么难学。
就在有一天我买了吃的准备回住处时,却在大街上看到了一个晕倒的人。我记得那天的太阳很毒,晒得人连眼睛都很难睁开,我想着如果我不救他的话,他可能就会死在这里了,因此我便把他带回了家。
等他苏醒之后,我和他聊了聊,发现他是从一个小地方前来寻宝的人,但是由于语言不通和没钱的缘故,便饿晕在了街头。
我听了他的话不知怎么就对他产生了些许同情,于是便收留了他一些时间,后来我因为偶然的缘故在这边再次看到了那个老板的势力,所以决定继续往南走。那人不愿继续跟着我,我就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家了。
不过在他走之前,我给他留了我的联系方式,他偶尔会帮我处理一些我不方便露面的事情。
再之后,我几经辗转来到了加纳。我很喜欢这里的气候,加之那个老板也没有势力在这里,于是我就留了下来。
在这期间我曾经有想过去找你们母女,但是又怕他安排了人在你们身边,所以我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去年冬天的时候,那个老板的死上了新闻,我的心思才又活泛了起来。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周建平讲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他伸出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比量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是准备乘直升飞机去他在太浩湖的的一处度假别墅时,不小心被飞机的旋翼削爆了脑袋。
活着的时候这么英明的一个人,可能也没能想到自己会死的这么窝囊吧。
总之他死了之后我便自在了很多,我先是回到了我们在伦敦的住处,可是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活人在住了,荒凉的就像是一处坟场。
我又四处打探了一下你们母女的消息,可是却都一无所获。你们俩这些年,过的还好吗?”周建平看向邹郁,关切地问道。
“母亲已经不在很久了。”邹郁倒是很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不在了吗…怎么会…”周建平像是被突然拉开了悲伤的阀门,整个人一下子便垮了下来。
他眼圈发红,眼泪从已经初显老态的面庞上落了下来,嘴里不断地念叨着怎么会这样。
而邹郁只是冷眼看着,不发一言。
过了好一会,周建平才平复了一些,他抹去了眼角最后的一滴泪。
“你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在生活?”他开口问道。
“最开始确实是一个人生活,所以有时候过的很苦,不过去年偶然遇到了陈希和陈屿,跟他们在上海同住了一阵,陈屿很好,承担了一个兄长应有的责任。”邹郁的话里全是讽刺,然而周建平却没有听出来。
他还以为他的小女儿如同他离开时一样纯真可爱,却未料到她已经经历了太多,所以有些事情,她一下便能看透。
“没想到你还能想起他们啊,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你对小时候很多的事情都没什么印象了。”周建平一脸感慨地说道。
“你在伦敦没有找到我之后又去了哪儿?”邹郁并没有被无关的话题吸引走注意力,而是又把刚刚的话题拉回到正轨。
周建平脸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情绪,然后又被他很快地遮掩住了。
“我当时找了你们一阵却一直没有线索,无奈只能先回到这边。然后前些日子,碰巧赶上过年,我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回到我们以前生活的那些地方看看。
我先是去了家里在烟台的那套老房子,只不过没有钥匙,所以只在小区里转了几圈,期间还遇到了几个老邻居,聊了一会儿。
再后来,我又去了我们以前在大连那处住址,只不过那片地早就拆迁盖起了新楼,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我把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都转了一圈圈,可是不知为何,却再也找不回以前的感觉。所以我便回来了。”周建平唏嘘道。
“爸爸,你知道吗,一个人如果谎言说的太多,那么他就会忘记之前撒过的谎,再提到这件事时,他就会重新编造一个谎言。”邹郁直视着他的眼睛开口说道。
周建平不止隐瞒了很多信息,就连他刚刚对邹郁说的很多话中都有着很明显的漏洞,甚至一些地方拙劣的就如同是现场编造一般。
邹郁大概能猜到他是怀疑自己已经看过了那本放在抽屉里的日记才临时编出这些话来哄骗自己。
她觉得有些生气,又有点难受。
“你还小,可能再过几十年你才会发现一些事情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我只是隐瞒了一些事情,没有想骗你的意思。”周建平夹了一筷子菜到邹郁的碗里。
“你没有想骗我,你只是从头到尾给我编织了个巨大的谎言而已,你现在说的话是假的,你离开的原因是假的,就连你留下的日记也都是假的。”邹郁看见自己父亲这副样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下便将碗摔在了地上。
父女二人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