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过账之后，雷拒绝了邹郁和陈希送他回酒店的提议。
他说他所住的的酒店正好离得不远，加上他也是第一次来中国，因此他想慢慢地走回去，看看中国路边的风景。
邹郁和陈希见他如此，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于是三人站在酒店门口挥手告别。
…
当陈希拉开车门的时候，林皓正在车上吃着东西，车里的空气有些污浊。
陈希闻着这股味道，想起刚刚雷所说的话，胃里的东西又开始往上翻涌。
林皓见陈希脸色不好，连忙问他怎么了。
陈希冲他摆了摆手，没说什么，只是在车门前站了半天，上车后又将窗户全部都打开了。
林皓踩下油门，向着三人入住的酒店开去。
寒冬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在陈希的脸上吹了半天，他才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
“你买到回家的票了吗？”陈希和邹郁默契地没有提他们在餐馆中听到的内容，而是转头问林皓。
“买到了，明天一早的票，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林皓一边开着车一边回答陈希，“陈哥，你这边事这么多，真的不用我多陪你几天吗？”
“今年你跟着我跑东跑西的，也没怎么休息，给你早放几天假，就当是补偿了。”
林皓听到这话，笑的一脸憨厚。
“对了陈哥，你过几天是要回上海和陈总一起过年吗？”
陈希听到林皓的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
“你和我回上海吗？”
邹郁听到他的问题，内心也有些犹豫。
通过她父亲留下的日记中的内容和陈希近来一段时间的表现，她已经在心底将他当作了可以依赖之人。
可是自己终究还是算不上他的血缘亲人。
过年这种节日，说到底还是要一家人一起的。
“我回烟台。”她迟疑着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那我也陪你一起回去。”陈希倒是没有太多想法，当即就是一副要与邹郁同在的表情。
一旁正在开车的林皓心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对陈希和邹郁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太清楚，不过看着两人的表现，大概能够猜测出两人之前的关系应当是很亲密的。
只不过眼下来看，这亲密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料。
林皓知道虽然陈希面对陈屿时一直是毫不在意的态度，但是他对陈屿这个哥哥看的其实比谁都重。
而眼下，他竟然会为了陪邹郁而放弃回家和陈屿跨年。
“那陈屿怎么办？”邹郁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他可能还要跟美国那家公司继续谈合作的事吧，估计过年那几天也是没空的吧。事情谈了这么久，一点进展也没见到。”陈希倚着车窗看外面掠过的风景，装着漫不经心地道。
他的内心其实也很纠结，邹郁和陈屿对他来说不是选择题，两个人他都无法放弃。
但是邹郁明显对去陌生的环境有一种抵触的情绪。
“晚点再跟陈屿说一声，让他去烟台就好了。”他内心很容易就做了这个决定。
…
当邹郁和陈希再回到烟台时，发现这里的年味儿似乎更浓了。
相比于北京，邹郁其实内心还是更偏爱这种烟火气更浓的小城市，只不过受限于某些原因，她前些年只得呆在伦敦。
“我们去买点东西吧。”陈希倒是兴致很浓，一刻也停不下来。刚到家便要拉着邹郁去置办年货。
邹郁拗不过他，只好陪着他一起出门。
眼下已经是腊月二十八，距离过年也就只有两天了，路上的行人相比于小年那天少了很多。
大部分的人这个时候早已经一家人整整齐齐地窝在家中，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着准备。
陈希先是去买了些果蔬渔鲜。毕竟再过两天，路上应该是很难再看到开门的饭店了。
接着他又拉着邹郁置办了些过年需要的零碎东西。
待到再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东西，两人便准备着回家。
只不过回程的路上看到了一家鞭炮摊子，陈希又临时起意，买了不少的烟花爆竹。
邹郁在车上看着他在摊子前挑挑拣拣的身影，脑海中又浮现出了一些被遗忘了的片段。
那应该也是临近过年的时候。
路边的商铺都贴满了红色的对联，细碎的雪花在天上飞舞。
她父亲推着改装过的自行车站在卖鞭炮的摊子前跟店主在讨价还价，自行车后面坐着她，前面载着陈希，车把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
陈希紧盯着摊子上面的鞭炮眼睛一眨不眨，她的注意力则一直集中在挂在车把上的爆米花上。
正待她想继续回忆后面发生了什么时，陈希已经把东西放好在后备箱，然后拉开车门进来了。
那股独属于北方冬天带着锈味的冷甜空气打断了她的回想。
“怎么了？”陈希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看着她面色不对，于是便开口问道。
“想起来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邹郁回身指了指被抛在车后的鞭炮摊子。“当时的雪比现在大一点，我爸爸载着你和我，在一个跟这个差不多的鞭炮摊子前面和店主讨价还价。”
陈希听她这么一说，立刻便想起来她说的是哪天了。
那是他父亲没有回家过年的第二年，周叔为了哄他特地带他去买了他最喜欢的鞭炮。
小孩子的悲喜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虽然他拿到鞭炮的那一刻是切切实实地高兴了起来，只不过过年的时候没看到父亲，那种失落感就又重新把他淹没了。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他经历过许多，又失去了许多后，他才明白那些快乐都是短暂而虚浮的，那些悲伤才是刻骨而永恒的。
悲伤不会消失，只不过偶尔会假装藏匿起来，让人产生自己再度被快乐拥抱的错觉。
然而当那些快乐过去，则又是一场新的荒凉。
“那挺好的，看来你应该多在烟台待一待，说不定能想起更多的事。”他没有跟邹郁提起他乱七八糟的想法，有些痛苦一个人承担总要好过于两个人。
邹郁看着车窗外闪过的一幕幕，耳边响起陈希的话语。
她总觉得陈希淡淡的声音背后隐藏了些什么，可是却又找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