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08.13 最近的几天雨下的不停,好像天都要漏了一样,但是矿上却始终没有停工,我有些担心,再这样干下去非得发生点什么事不可…
1981.08.14 今天是老陈的班,不知为何我的心从起床开始就一直砰砰地跳的厉害。
我劝老陈不然今天就请一天假算了,别再出什么事。
但是老陈却说,家里孩子还等着喝奶粉,他这少下矿一次,孩子就得多喝一天米汤。
我想了想陈屿那小子,也就不再拦他。
说到陈屿这个名字,还是老陈这个没文化的人翻了一个月字典翻出来的。
他当时说要是个小子就叫陈屿,要是个姑娘就叫陈郁。
写到这的时候,老陈已经下去快六个小时了,外面的雨不但没停,还越下越大了,我想着老陈下去的背影,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担忧。”
邹郁看到这里的时候愣了一下,心里暗自揣测,自己这个名字是否就是陈叔说要给女儿的名字。
“1981.08.15 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原因,今天下午矿下面突然传来轰隆的一声,然后有几个人坐着升降梯上来,说底下塌方了…我看了好几遍,那些人里没有老陈的身影。
我冲过去问他们老陈在哪,他们都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
还好老板不一会儿就来了,他跟我们说已经叫了救援,只不过雨天冲的路不好走,可能会晚些到,让我们稍安勿躁。
1981.08.16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我依然没看到救援队的身影。
昨晚的老何悄悄跟我说,老板根本没叫救援队,矿下出事是常态,死几个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些矿老板通常都会给死者家属一笔封口费,偷偷把这事瞒过去,根本就不会上报。
我本来还不信,但是看眼下这个样子却不得不信了。
我得想办法救老陈…既然是我把他从村子里带出来的,就得完完整整把他带回去。
1981.08.17 今天我不顾老何的阻拦,揣着几个馒头和一瓶水就下矿了。
那个没人性的老板还站在旁边冷嘲热讽地说:“让他下去,不就是多陪一点钱。”
矿井下面曲折幽深,还积了不少的水。
我一边拿着手电四处照着,一边喊着老陈的名字。
‘陈利国,陈利国,你在不在,在就回个话’
忽然间,我听见有微弱的呼救声从矿井深处传来。
那里的水已经快没过我的腰了,我犹豫着还是向那边走了过去。
列祖列宗保佑,我在不远处看到了老陈,他一条腿好像被石头卡住了,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
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失血过多了一样,不过精神头还好。
看到我来,他喊了我一声周哥。
我把带的馒头和水塞给他,自己则去帮他搬压在腿上的石头。
他一边吃着馒头一边跟我说他好像是骨折了,让我不要白费功夫,他走不出去了。
我骂了他两句,跟他说,今天我周建平就是背也要给你背出去。
扒开石头之后我背着老陈就往升降梯的方向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矿井下的水可真冷啊。
好像还有雨滴在我脖子上,不过我背着老陈,不好去摸。
我们俩被从升降梯上上去后,就看到那里围了一圈人。
他们看我们上来,连忙带着老陈去处理伤口,老何又给我灌了姜汤,让我暖暖身子。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1981.08.20 老陈发起了烧,矿上有个当过几年赤脚医生的人看了他的伤口,说没什么大碍。
我好像也因为昨天在水里泡了大半天,有点感冒,整个人晕乎乎的,就不多写了。
1981.08.21 我今天去看了老何,他正在睡觉,跟他一个屋的人说他期间醒来过一回,吃了些饭又睡了。
人是铁饭是钢,小时候我爹就说,人要是能吃饭,这病就好了一半。
1981.08.22 我又去看了老陈,这回他是醒着的,屋里还坐了几个其他人,这些天一直下雨,加上谁都不知道矿底下什么样,于是这些人就一直留在屋里打牌。
不过老陈好像偷摸对我使了个眼神,我没看懂是什么意思,人太多又不好问。
…
1981.09.26 老陈的腿好了很多,一瘸一拐的能下地了,他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跟我说,等他腿好了,我们就不在这儿干了,别为了钱把命都搭在这。
他还说要给我看一样东西,不过下一秒,屋内就进来了别人,因此只能再找机会。
我有点好奇,老陈要给我看的东西是什么。”
邹郁看到这里,心里已经隐约有了推测。
陈叔要给父亲看的那个东西,八成就是和所谓的药有关。
于是她耐着性子继续向下看去。
“1981.09.28 我实在是心里痒痒,想知道他要给我看的东西是什么,便趁着休息找到了老陈。
他这一个月来因为骨折一直在矿上养着,倒也不用干活,而且工资还照开。
用老陈的话来说,这点工资跟他死了要赔的钱一比,根本都不算什么。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呸呸呸了几下。
1981.10.01 国庆节放了两天假,矿上的人大部分都去镇子上玩了。
老陈趁着这个机会拉住我,把我带到仓库那边去。
说是仓库也不太准确,这其实就是个废弃了的房子,用来堆矿上工友们一些不要了的东西,十天半月都难见一次人来。
老陈一脸神秘的从一堆土底下刨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包裹给我看。
我打开包裹,简直被里面的东西惊呆了。
不对,或许我们不应该叫它东西,那应该叫它什么?我不知道。
我不知为何感觉自己被一种深深的恐惧笼罩了。”
邹郁看到这里,心头一惊,忙唤陈希过来。
陈希放下手中的笔记,起身与邹郁坐到了同一边。
他看的这本日记虽然写了周叔发现自己被跟踪,也大抵写了他自己所推测的原因以及跟踪人的身形。
不过其中内容大致都与他最后留下的那封信一致,并没有发现什么其它有用的线索。
因此他听到周郁喊他的名字时,只觉得心头一喜,看来是她找了些什么线索。
他接过笔记,从邹郁翻开的那页开始读了起来。
笔记上起初还是他所熟知的内容,无外乎是他爸讲给陈屿,陈屿又讲给他的那些有关于周叔对他们陈家有救命之恩的那些事。
不过看到后面,他的眉头便越皱越深,直至翻到邹郁用指甲浅划出一道记号的那一页。
“你也是觉得这里面提到的那个‘东西’和后来的药有关吧。”本来应是疑问的语句,陈希说的却极为肯定。
因此,两人开始一起翻阅笔记后面的内容。
只不过由于离得太近,邹郁的发丝恰好扫过了陈希的鼻尖。
一股淡淡的柑橘香飘进了他的鼻腔中,惹得他有些心猿意马。
不过不到一会儿,他又被笔记中的内容深深吸引了。”
这吸引除了有陈希所以寻找线索的迫切,还有接下来对那“东西”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