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衣跟在岑遥栖的身后,估计是怕人丢,没敢离得太远,但随着往人群中心走去,来来往往的弟子越来越多,好几次擦过两人的肩膀,眼下比试即将开始,人比方才多了一倍不止,谢凌衣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跟着岑遥栖的步伐越来越吃力。
垂在袖中的右手蠢蠢欲动,人流如织,他怕走散,犹豫要不要抓住对方的衣袖,但又怕对方冲他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去了。
要是换作以往,他定能毫无芥蒂的拽着那人的手腕,可今时不同往日,心境大有不同,他不敢唐突。
清隽的脸上浮现几许挣扎,正在他百般纠结的时候,他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被人用一股不容挣扎的力道捉到温热的手心中,心脏不可抑制的猛烈跳动。
不是衣袖不是手腕,是正儿八经的牵手!
岑遥栖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神色自然,仿佛做了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不过他明显感觉到手中的那人手指一僵,抬眼去看,谢凌衣唇角也绷得紧紧的,神色复杂古怪,他还是主动解释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人这么多,等会丢了不好找。”
谢凌衣闷声点头,肉眼可见的泄气,对方依旧置身事外,会因为他一个再随意的动作而心跳如擂、辗转反侧的分明只有自己。
他的感情像一汪随时会掀起惊天骇浪的湖水,而湖对岸的岑遥栖一无所知。
可是,如今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希求并不属于自己的珍宝?再等等吧,等他变得不这么弱小。
谢凌衣麻木地被岑遥栖牵着走入人群,心不在焉地躲避着来往行人的横冲直撞。
“其实,你不用这么做的。”
岑遥栖拧眉盯着没完没了的人群,心想不就是个小破比赛,来这么多的人干什么?他都快挤成人干了?
骤然听见谢凌衣的声音,他还以为说的是牵手这事。
不是,虽然以往和谢凌衣的肢体接触不多,但又不是一点没有,再说他也不是什么未出阁的小姑娘,牵了手就要私定终身,居然连手都不让碰下!
岑遥栖心里那根反骨不合时宜的从身体里溜了出来,握着谢凌衣的手越收越紧。
不让牵是吧,那我硬要牵!就牵!
“你知道的,我并不在意他人之言。”手指上传来的不适并没让他皱半点眉头,只是略作停顿,就把自己本来想说的话补充完整。
岑遥栖一愣,手上的动作轻了。
原来他说的不是这事啊!
他抬头望天,努力装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想要证明方才幼稚的人不是自己。
岑遥栖咳嗽一声:“没事,为师有的是灵石,随便玩玩。”
他不是喜欢邀功的人,随口说两句打发对方。
谢凌衣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闷笑,岑遥栖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依旧瘫着脸,幽幽说道:“你上回不是说自己身无分文?”
还没等他有所反驳,谢凌衣就继续说道:“还骗了祝长生几百灵石。”
岑遥栖:“……”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他怎么还记得!
不枉他们在人群中挤了那么久,终于到了比试中心,这里人流更大, 好在擂台好歹设立在这,总体也更为宽广,没之前那么挤,不少人都觉得轻松不少。
岑遥栖把目光投向擂台上正在比试的两个身影,这擂台和常见不同,它并未抬高地面,只是随意勾画个圆圈,大大的增加了出圈的可能。
“那你就别让我输。”岑遥栖轻笑,随口道 。
他本是玩笑,毕竟剧情的走向他都了如指掌,却没想到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谢凌衣当了真。
“好,我不让你输。”谢凌衣郑重的承诺道。
岑遥栖连忙回头,实在后悔自己这多余一句。
他本想出声劝阻谢凌衣尽力而为,可接触到对方跃跃欲试的目光之时,他又突然不想扫他的兴。
罢了,他在这里,总不至于还出什么大事,随他高兴。
擂台上的人影几番比试下来,右边的人明显灵力不支,逐渐落了下风,最后果不其然败下阵来。
主持本次比试的闻烟冷漠的宣告结果,受伤的弟子当即被医修拉下去治疗,那弟子也没受多大的伤,大概是认输认的快。
“下一场,紫竹峰李灵衣对青阳峰钟鸣。”
谢凌衣听到自己的名字也面无表情,似乎胸有成竹。
他偏头最后看一眼身旁的岑遥栖,后者对着他轻轻点头。
谢凌衣不再犹豫,利落的飞身向擂台,提剑向对方拱手行礼:“紫竹峰李灵衣前来问剑。”
站在他对面的就是此次比试的大热门选手钟鸣,亦是身姿挺拔的翩翩君子,其实也并不意外,修仙之人就没长得丑的。
只不过对方应该并没有把他这个小小筑基放在眼中,眉梢眼角都挂着几许轻蔑,回礼的动作都十分敷衍。
不过谢凌衣并不在意 ,比起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喜欢能掌控的东西。
淡色的唇微微一勾,比如实力。
银色的双剑在他手中翩飞,白皙修长的手毫不犹豫的扣紧剑柄,没空同钟鸣周旋,锋利的剑身直刺他的要害。
这是钟鸣无法预料的,形容狼狈才堪堪躲过。
他正了神色,还是小瞧了眼前的这个人。
钟鸣调动浑身灵力,化主动为被动,凭空出现的火焰愈演愈烈,最终幻化成一条火龙,死死地缠绕在本命剑上。
他是火灵根。
谢凌衣撩起眼皮,并无半丝惧意,手腕用力,双剑带着充沛的灵力刺向那条张牙舞爪的火龙。
“钟鸣不愧是融合期巅峰,对灵力的操控简直就是炉火纯青,紫竹峰这位怕是可以提前下场了吧。”
“幸好我没押他。”
“我倒是听说有位不知身份的同门就押宝在他身上,还花了整整一万灵石!这下怕是清醒了吧?”
“糊涂啊,糊涂啊。”
……
这样的声音,擂台之上的谢凌衣自然听不见。
钟鸣看着刺向自己的单薄的剑身,十分不屑,他并不觉得对方能抵抗他这用上天赋的一击。
常人拜入门派之前,都会测试灵根,本质来说就是查探他们到底在哪方面有天赋,他不记得谢凌衣是什么灵根,但谁都知道紫竹峰那位天资不佳。
火焰之中,他露出势在必得的满意笑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眼睁睁看着本不该刺破他的火焰的利刃毫不费力的冲破火龙的身躯,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落在他的颈间。
钟鸣的胸腔剧烈的震动,他不可思议瞪着眼睛:“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记得你是水灵根!”
除了水灵根能轻易刺破他的火焰,那就只能实力碾压。
他不愿意相信是后者,因为眼前的谢凌衣明明白白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筑基期修士,错不了!
只可惜,他实在低估了蛰伏二十年的谢凌衣,两者他都有。
“我的确不是水灵根。”谢凌衣鲜见的有耐心解释,“我是五灵根。”
五灵根可以操控每种天赋,自然包括水灵根。
曾经它是自己修炼路上最大的阻碍,如今却成为他最大的倚仗。
解答完他的疑问,谢凌衣毫不留情地将他踹出擂台。
“紫竹峰李灵衣胜。”
谢凌衣还不知道他这次在人群之中掀起多大的风浪。
“我没看错吧……那个筑基期的修士竟然打败了融合期巅峰的钟鸣!”
“何止啊,简直是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我去,我不是在做梦吧?不是都说一阶之差犹如天堑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他不会装的筑基期吗?”
“那我还可以改押吗?”
有人弱弱在满地惊诧中问出声。
不绝如缕的惊呼声谢凌衣充耳不闻,只凝神去找人群中那个相貌极为普通的人。
自从那次在清净峰上说开之后,他们关系好像贴近不少,彼此少了很多隔阂。
岑遥栖觉得这段时间谢凌衣确实很亲近自己,以至于他突然感觉这样的他有点像只向主人求夸的小狗,要是真有尾巴,指不定会藏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偷偷地摇。
好在岑遥栖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懒散地冲着擂台上的人竖了个大拇指。
不远处的谢凌衣终于满意了,唇角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隔着重重叠叠的人影,两个人的眼里唯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