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衣摸着脖子的手一片冰凉,面色凝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怎么可能?”
岑遥栖神色不变,饶有心情地冲他眨了眨眼睛,语调懒散:“怎么不可能?为了救你,为师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前用神魂起誓,回头睡了一觉觉得不划算,你说这人啊,谁能预料日后发生的事情?未免多生事端,不如早做筹谋。”
谢凌衣仔细瞧他面上的表情,一时间也拿捏不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用的又不是我的真名,你怕什么?”
他无比庆幸刚入门,岑遥栖便逼着他另外取了个名字。
“谁知道到底作数不作数,以免夜长梦多,趁早解决不是最好的法子吗?”
谢凌衣被他这话弄得一头雾水,岑遥栖想要他的命绝对不可能,谁知道这厮会不会打着为他好的旗号,真喂他吃点别的什么东西。
他立刻感到如鲠在喉,脸色一变,捂住嘴想要把那不知成分的药丸吐出来。
他这行为彻底取悦了看戏的岑遥栖,在一边笑得直不起来腰。
“不是,你还当真相信啊?”清透嗓音饱含笑意,“在你眼里,你师尊会是那种轻易抛弃你的人吗?”
谢凌衣松开手,脸上重新覆盖上习以为常的冷漠:“无聊。”
烦死了,岑遥栖又骗人!
骗他很好玩吗?
谢凌衣忍不住偷偷磨后槽牙,他在想要是哪天岑遥栖要真给他逼急了,他恨不得咬在这人雪白的脖颈来泄愤。
“是雪莲。”逗弄完人,岑遥栖主动为他解惑,“能治你的伤。”
那雪莲还是道微拿来的,这不,用得急,他来不及好好处理,只能委屈一下谢凌衣了。
“不过,你背上的鞭痕,饶是你师尊我也是有心无力。”他补充道。
谢凌衣毫不在意的“嗯”了一声,身上有伤痕又如何,能活下来已是万般庆幸。
岑遥栖怕他在意此事,随口安慰道:“没事,师尊会想办法的。”
“嗯。”谢凌衣想说不用,但瞧了一眼他,还是心不在焉地附和。
岑遥栖坐在经常坐的贵妃椅,下意识伸手去够桌上的总是备好的茶水,却不想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阿香阿茗已经被他亲自送下山了,心中怅然若失,当着谢凌衣的面长长叹了口气:“阿茗走了,连个给我端茶递水的人都找不见了。”
谢凌衣神色莫名的看他,不说话。
“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岑遥栖没停下口中的感慨。
谢凌衣摊着手,总算明白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避免被岑遥栖唠叨死,他主动出声:“日后我给你端茶递水行了吧?”
岑遥栖正是在这里等着他,哪里有不依的道理,冲着他满意地颔首。
“那烧火做饭呢?”还没消停半会儿,又提出要求。
谢凌衣咬牙:“我来。”
“那按腰捶背呢。”
谢凌衣:“我……来。”
仅仅两个字,他说得格外艰难。
他在心中拼命说服自己,是岑遥栖在渡劫的时候挡在他身前,是岑遥栖从炙扬手中救他,是谢凌衣担心他伤才喂他吃丹药,人要知恩图报,徒弟孝敬师傅是应该的。
“那剥葡萄皮呢?”偏偏岑遥栖听不到他内心所想,不知死活的继续问。
谢凌衣终于忍无可忍:“你-不-要-得-寸-进-尺。”
去他的知恩图报,就没见比岑遥栖事还多的人!
“师兄,你醒啦?”
这一次祝长生是真来了,大老远就听见他欢呼雀跃的声音。
谢凌衣还准备怼岑遥栖几句,就被他死死抓住了手臂。
“师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师尊带你回来的时候,我看见你背上全是伤。你现在还痛不痛啊?有没有好一点?”祝长生一下八百个问题,谢凌衣就算长了十张嘴也没法子一下回答完。
他努力想把自己的手臂从祝长生手中解救出来,未果,他干脆放弃了。
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干脆沉默地点头。
他抬眼看他,却发觉祝长生白皙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脏兮兮的,像是被抹了锅灰,连头上的发髻都跟着松散不少,,看上去乱糟糟的,身上的长裙沾上一片也不知道上哪惹的脏污。
他不免惊讶:“你……渡劫失败了?”
祝长生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放大嗓门强调:“什么渡劫失败!我是给师尊烧饭去了。”
说完之后,他还小声嘀咕:“我倒也想渡劫,这不是还没那个本事嘛。”
可奇怪就是,无论他修炼多久,筑基之后,这修为硬是一分不涨,祝长生每天入睡之前,愁都愁死了,近几天更是愁得掉了好几根头发。
“你还会烧饭?”谢凌衣露出更加莫名其妙的表情,眼神慢慢挪向贵妃椅上坐着的岑遥栖。
后者怡然自得的托着下巴听他们的对话,甫一接触到谢凌衣的眼神,就耸耸肩膀,示意跟自己无关,是他自愿的。
祝长生点了点头,回答完谢凌衣的话,他又唉声叹气,细长的眉毛轻轻皱着,担忧之心溢于言表。
“阿茗姐姐他们都走了,师尊不就剩下我们两个徒弟了嘛,师兄你又没醒,这么重要的担子自然就落在我的身上的了。”
“师尊马上就要去那什么破回思堂,还一待就待三个月,肯定吃不饱睡不好,我必须要让师尊吃好最后一餐。”
岑遥栖沉默的听完祝长生的真诚之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古怪。
能不这么说话吗?他会有种马上吃断头饭的感受。
而且祝长生那破烂厨艺,囚犯都会有哭着求他提前行刑的冲动。
“吃饭就免了,为师让你带的酒呢?”岑遥栖从贵妃椅前站起身,“咱们师徒三人还没一起喝过,就当为我饯行吧。”
谢凌衣低头,当时明明是他亲耳听见岑遥栖自请上清净峰,可此刻他才有了他会离开的真情实感。
如果不是因为他,岑遥栖不至于在那群老东西面前如此低头。
谢凌衣捏紧衣袖,低声:“明天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