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我们到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即使走的官道,依旧晃得不行,谢凌衣就这么被颠醒了。
睁开眼,看见一个瞧不出男女的人守在他的身边,见他苏醒,大为惊喜。
“师兄,你可算醒了。”这人穿着一身粉色俏丽长裙,三千墨发虽不过简单挽成灵动的灵蛇髻,胜在姿容出色,发髻上只是略有珠翠以做点缀,但依旧艳若桃李,漂亮俏皮。
只不过一开口,就颇为幻灭,虽然也是清脆的少年音,可再好听也分明是再标准不过的男声!
谢凌衣扶着额头,慢慢坐起身,因为太阳穴突突的疼,让他耐心欠奉:“闭嘴,又没死,别跟叫魂似的。”
紫竹峰的人和岑遥栖一样,多多少少的都有毛病。
他对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师弟实在没什么好脸色,要不是为了救他,自己也不至于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也不会让他在梦中记起那多久之前的破事。
刚认识岑遥栖的时候,还以为那人多正经呢?后面才发现这人跟捡破烂似的,才不过五六年,不知道上哪个角落给他捡个不知道是师弟还是师妹的家伙回来。
被他勒令不许说话的祝长生眼巴巴的看着他,努力克制自己迫切想要说话的欲望,两条手臂简直要晃成残影。
“这马车怎么回事?”谢凌衣问出自己一直想要问的问题,仙门中人就没见谁是坐马车出门的,再不济也是御剑飞行。
祝长生有些心虚的挠挠脑袋:“当时师兄你不是为了救我被那狐妖一巴掌拍晕了嘛,幸好有闻烟师姐当时路过,顺手帮了咱俩一把。可你也知道的,我又不会御剑,只能花灵石租辆马车,才好歹没被他们甩太远。”
说到这里,他撩开车帘子,用手一指:“不过这种出行方式虽然原始,可也挺好用的,你看这不马上就到目的地了,他们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谢凌衣摊着脸没说话,好了,这下长留宗阖宗上下都会知道他们紫竹峰的人连御剑飞行这种基础术法都没学会。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顶着,还好丢脸的是岑遥栖,他万般庆幸的想。
这次下山是宗门为新招收的弟子组织的第一次试炼,来的不止他们紫竹峰,还有其他几个峰的少年天才,谢凌衣还是颇具压力,尤其唯一的队友还是脑子不大好使的祝长生。
“师兄你见过闻烟师叔吗?那可是号称全修真界举世无双的大美人。”危机解除,祝长生开始有心情谈论些逸闻八卦。
闻烟被称为修真界第一美人,年少成名,天之骄子,长留宗的师弟师妹经常提及她的姓名,不过之前都说这位首席大弟子之前一直在闭关渡劫,所以他即使在宗门待上快二十年也没见过本尊。
谢凌衣对美色不感兴趣,自从决心报仇,他的心里就只装得下修炼这一件事,他的资质确实不行,还是修炼最下等的五灵根。
五灵根又被称为废灵根,适合修炼的一般都是某种灵根出众,修炼速度一骑绝尘,五灵根需要的资源数不胜数,而且修炼速度是单灵根的五倍,注定困难重重。
可想要报仇就只能先让自己变强,只有修仙这一条路,所以即便前路艰难险阻,他也绝对不会放弃。
“最重要的是闻烟师叔可厉害啦,一出手那狐妖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祝长生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闪着崇拜的光芒。
谢凌衣冷静地瞅他一眼,语气凉凉:“那你去拜她为师啊。”
“那可不行,在我眼里师尊是第一厉害的人。”祝长生连连摇头,眼睛一转,露出狡黠的目光,“师兄你为什么老想让我离开紫竹峰,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师尊只有你一个弟子,你想一个人霸占师尊!好恶毒的计谋。”
“你想多了。”谢凌衣绷着一张俊脸,没有什么表情。
也不知道岑遥栖给祝长生灌的什么迷魂汤,一心一意的觉得自己师尊天下第一好,都不知道私底下给人偷偷美化多少层。
“话说,师尊也闭关三四个月了,咱们试炼完回紫竹峰,他也该出来了吧。”他伸出手指,认真的数着,“这么久没见,还怪想念的。”
他像是寻找赞同,转脸看向谢凌衣,后者没发表任何看法。
“到了。”谢凌衣大病初愈,脸色依旧苍白,唯有一双眉眼浓墨重彩,他偏头避开祝长生的目光,淡淡望向前方。
马车稳稳停在城门口,谢凌衣在祝自家师弟的搀扶中从马车下来。
祝长生还是不大放心自家师兄的身体,十分心虚,鞍前马后地照顾谢凌衣,脸上还带着谄媚的笑容。
毕竟谢凌衣昏迷的时候,以他的能力实在也查不出对方到底受的什么伤,只能乾坤袋里有什么滋养治病的药丸,他就一股脑全喂给他,希望没有给人喂出什么好歹,不然到时候怎么给闭关结束的师尊解释啊!
“你看,那就是闻烟师叔,就是她救了咱俩。”谢凌衣顺着祝长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要不是她,师尊就没有宝贝徒弟了。”
城门口站着一群少年,皆身着月白色的绸布长衫,腰间束着淡金色描边的腰带,头发不论男女都用银色的发簪高高束起,个个看着皆神清骨秀,身姿挺拔。
都说长留宗乃是天下第一大宗,什么绫罗绸缎断不会少的,连标准统一的弟子服用的布料都不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他们紫竹峰拨点款,依着岑遥栖那什么都要最好的性子,紫竹峰不消多久就只剩下张地皮。
那群少年的最前面站着位白色人影,其他人皆以她为中心,立在她身后,看得出地位不轻,走近才看清面容。
眉如远山,眼似秋波,盈盈一水间,鼻梁挺直秀气,一双薄唇看似冷清,却不点而朱,非但没有半点有损于她的美貌,反而更添几分冷艳。
就这张脸,确实当得起修真界第一美人的名头,谢凌衣毫不费力就猜出她的身份。
还未曾走近,就听见小声的议论,悉悉索索,却又听得明明白白。
“这就是紫竹峰的那两个废物?”
“你小点声。”
“你拉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连御剑飞行都不会,不是废物是什么?”
“不会御剑,那他们怎么来的金陵城?”
“怎么来?走路来呗,哈哈哈哈哈。”
“那倒不至于,他们紫竹峰最不缺的就是灵石,这不是可以租马车嘛。”
“笑死人了,修士还坐马车这不跟废物差不多嘛,还修什么仙?回家做他们的富家公子哥不好吗?那可有坐不完的马车哈哈哈。”
“那可不是,你看小废物搁那还马车呢?也不知道大废物来这干什么?”
没人阻止,他们讨论的声音就愈演愈烈,直到他们口中的废物走到面前才有所收敛。
“见过闻烟师叔。”谢凌衣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个手势,躬身行礼,一身淡蓝色的衣袍,却被他穿出芝兰玉树般的俊秀,“说来惭愧,还没谢过师叔的救命之恩。”
清冷如兰的女子微微颔首,不答反问:“听说你是重明的徒弟?”
“紫竹峰重明太尊确实乃在下家师。”谢凌衣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岑遥栖,但依旧老实回答。
总不至于,岑遥栖那不要脸的在外面欠了风流债,眼下他自投罗网,账都算与他头上吧。
闻言,闻烟霜雪般的眉眼略有松动,冲他抬抬下巴:“那就不必言谢,我与你师尊有旧,救你们也不过顺手。”
她似乎很忙,跟他说完以后又转头和大部队吩咐道:“今天太晚,大家先就近找个客栈休息,明日辰时在宋府集合。”
谢凌衣还在琢磨岑遥栖能和这位宗门大红人有什么旧,见她有事就礼貌告辞,却没想到会被她出声叫住。
“你,叫什么名字?”人堆里的闻烟转身问道。
大概是她也知道她这话问得有点突兀,沉默半晌又干巴巴地添上两句解释:“你实在长得像我一位故人。”
“紫竹峰李灵衣。”谢凌衣抱着剑冲她拱手,早在入宗门的时候,岑遥栖就让他斩断尘缘,另取一名。
得到想要的答案,闻烟那双秋水般眼眸藏着隐隐异样的情绪,但在眨眼间又消失不见,缄默不语地带着众弟子进城。
倒是谢凌衣没有动作,目光落在那道白色的倩影,看着她缓缓消失在眼前,他还跟座石雕似的站在原地。
“敢觊觎主角的女人,你不要命了?”随着一道熟悉的嗓音,谢凌衣被一股大力扯回神思。
声音很有特点,不特别低沉,但格外清透,犹如碎玉泠泉。
这声音谢凌衣听过无数遍,但回头却对上一张陌生而平凡的脸。
这张脸实在太普通,以至于他甚至没办法把那声音和它对上。
谢凌衣下意识准备拔剑动手,却被来人死死扣住手腕,肩上一沉,以一阵不容拒绝的力道将拔出一截的剑身缓缓压回剑鞘。
“宝贝徒弟,就算想要欺师灭祖,好歹也要先把技艺学精再说吧。”